皇帝狐疑的目光不断在楚楚和朱棣身上来回，他能感觉到燕王真的在意这个女人，而龙袍案中，这个女人冒死请命为他申冤，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她说的这般浅薄。
皇帝思索再三，严厉的目光瞟向朱棣，“老四，她说得可是实情？”
朱棣欲言又止，若是应了，那便撇清了他们之间的私情，这个女人极有可能会将逼宫之事一力承担，可若是不应，那不就是承认了她在欺君吗？
皇帝对朱棣的沉默并不在意，我行我素，沉声道，“季淑妃呢？来人，去燕王府把季淑妃带来，让她与张无柳当面对质。”
“且慢！”沉默的朱棣这才有了声响，心一横，拱手回复，“季氏无德无才，违背礼法，私自出府，回府后又疯疯癫癫，心怀怨怼，欲加害儿臣，儿臣一时失手，将其诛杀！”
皇帝又惊又怒，回头望着楚楚脖子上浅浅的红印，又看到朱允炆小心翼翼地低着头，避之唯恐不及，这才明白自家儿子有多么心狠手辣，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他一时气短，颤抖着手指着朱棣，“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你比朕有魄力！”
朱棣诚惶诚恐，俯身扑倒叩头，声音嘶哑，“儿臣治家不严，愿受责罚！”
如今死无对证，一笔糊涂账，他还能追究什么，皇帝不甘地甩开衣袖，愤愤道，“你跟张无柳，还是柳如眉那些风月场上的事，朕不追究你们。只是，你擅自勾结大内侍卫，控制宫禁，形同谋反，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俯身在地的朱棣脑中空白，一瞬间又想到了许多，营营汲汲这许多年，终究是父子情薄、君臣无义，若是能保全她的性命，与她隐于田园、男耕女织，便是被罢了王爵、废为庶人也是值得的……
他昂首挺胸，深情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言辞恳切，“父皇久不在宫中，儿臣担心父皇安危，几次与长孙殿下探查，未得消息，为我大明江山安稳，不得不出此下策。张大人是受儿臣指使，不得已而为之，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儿臣愿一力承担！”
看着自家男人如此痛快认罪，楚楚五内忧惧，再难淡定，美眸中的泪花若隐若现，她心知他终究是为了她舍了富贵荣华，人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他们却实实在在地共患难了一回，虽死无憾。
燕王的认罪让皇帝既喜又忧，他终究有了处置这个儿子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年幼的长孙扫除障碍，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若定了他主谋，这等大罪，必定要废为庶人了。
浅薄的父子之情在皇帝心头泛动，想到这个儿子十几岁稚嫩模样便从军扛枪时，从一个半大的孩子历经千难万险，磨砺成如今的铁血汉子，如擎天之柱屹立于北方，这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天之骄子要亲手拔除，他于心何忍。
许久，他似乎有了主意，转身走向楚楚，阴沉的声音犹如阎罗判官，言语中满满的威胁，“燕王说这是他的主意，你说，你们谁是主谋啊？”
楚楚轻嗤一声，颤抖着身子，与朱棣目光相接，晶莹的泪花潄潄而下，清冷的声音说着绝情的话，“燕王若是因当初始乱终弃而良心愧疚，大可不必，我并不会因此心怀感激，我永远都恨你！从我离开燕王府，你我便已是恩情两决，覆水难收，如今我闯了祸，也用不着你虚情假意！”
朱棣顿觉不妙，顷刻破防，怒吼道，“你住口！一个妇道人家，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楚楚已是下定决心，她一把抹掉眼眶中泛滥的泪水，抬起通红的眼圈，樱唇颤动，“皇上，东宫和宫城各道都是我命大内侍卫封锁的，也是我窜动燕王扣留长孙殿下，我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退路，利用燕王对陛下的孝心，报复燕王当初的薄情寡义，如今罪行败露，臣释然了，愿意认罪认罚，求皇上开恩，看在臣往日恪尽职守的份上，留臣一个全尸！”
“不！父皇！”朱棣立刻跪爬着到皇帝跟前，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慌张，“父皇，不要听她胡说，她只是个弱女子，随波逐流罢了，此事全是儿臣指使！”
此时的仙仙也无法淡定了，上前跪着求情，“皇上，张大人一向忠心皇上，也救过小猴子的命，这次她也是担心皇上安危，您就网开一面，饶了她吧…”
小玩子一边向皇上求情，一边向允炆使眼色，示意他求求皇帝，可朱允炆却不知中了什么魔障，两条腿杵着，怎么也挪不动了，只有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悯，身在皇室的他如何看不懂皇帝的用意……
任凭朱棣和小玩子如何哀求，皇帝已是认准了这个替罪羊，怎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一个无足轻重的臣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的，张无柳必须死，为这场皇室斗争做一个完美的收尾……
他一脚踢开了苦苦哀求的朱棣，起身回到龙椅上，睥睨殿下众人，高呵一声，“来人！”
殿外的铁甲守卫如洪水般涌了进来，势不可挡，皇帝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只淡定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楚楚，“张无柳既然已经认罪，那就带下去，押入诏狱……”
“父皇！求您放了她吧，她是无辜的”朱棣正要起身，已被侍卫牢牢按住，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带走，任他歇斯底里、痛不欲生，也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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