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年关将至,因为高煜的病逝,高炽病后尚未完全康复,楚楚心情不佳,上行下效,德妃也将宫中新年礼仪、章程减了又减,方奏报楚楚。楚楚看后觉得她心思细腻,办事妥帖,便依其所奏。朱棣本不喜奢华浪费,便也令前朝跟从,这一年的新年极其简单。
这日朱棣依例祭拜皇陵祖庙,楚楚在坤宁宫百无聊赖地守着睡着的高炽。宫女玥儿来禀报,淑妃宫中太监巧巧来求见。楚楚让宣他进来,巧巧一进殿便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巧巧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是淑妃宫里出了什么事吗”,楚楚一向聪慧,不用多言,便知肯定出了大事,否则一向机灵的巧巧不会冒险来找自己这个孕妇。
巧巧此时眼眶湿润,“皇后娘娘,自从煜儿皇子病逝,淑妃娘娘就一病不起,常常自言自语、精神恍惚,如今更是水米不进两日了,娘娘自觉时日无多,在这宫中也没有亲友故知,只有您可以说说话了……”,说着哽咽不止。
楚楚心中亦是酸涩,这座宫城终究是误了她们母子一生。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巧巧退下后,楚楚让翠微留下照顾高炽,着内侍福海备撵,带着玥儿和几个嬷嬷往淑妃宫中。
出了坤宁宫,楚楚望着冬日暖阳下的宫城,眼前光线明暗交替,红墙黄瓦,墙上几簇红梅映着白雪,以前看觉得美极了,现在看来却觉得压抑。记得刚进皇城,自己问朱棣这是不是他们的家了,朱棣没有回应,只问她喜欢不喜欢。
刚到淑妃宫室,楚楚便觉得很不舒服,这里一片死寂,院中景致荒废,花坛里鲜花和野草共生,脚下石板断裂,廊上红漆剥落,院中地上也满是落叶,门前只有值守的一个小太监在打盹,其余侍从皆不知去向。如果不是事先知情,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妃位嫔妃的宫室,她知朱棣不宠淑妃,但没想到竟会如此苛待。
入了内殿,殿内四周被帷幕遮住,屋里烛光昏暗,药味、脂粉味、蜡油味、老木头腐朽的味道等混在一起,污浊不堪。楚楚忍不住要呕吐,嬷嬷赶紧上前抚慰,“娘娘,您有孕在身,这里污浊,别传了病,还是赶紧走吧”。
楚楚抚了抚胸口,“没什么,你们去把帷幕、窗户都打开,透透气”。打开了窗户,透过窗外光线楚楚才看清了病床上的淑妃,她整个人干瘦、枯黄,嘴唇干裂,眼中混浊无光,头发油腻散乱,见楚楚走进了才凝住了神,强撑着起身,声音颤抖,“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也只有你会来……”
玥儿搬来一把干净的椅子,扶着楚楚坐下,见淑妃如此形状,楚楚心中一塞,出言安慰,“煜儿去了,人死不能不生,节哀顺便,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是得好好打算”
淑妃勉强一笑,“打算什么呢,丈夫、孩子都没了,这一场富贵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见淑妃提及朱棣,楚楚内心酸涩,“你们……毕竟夫妻一场,他是煜儿的父亲,也不想今日这个局面”
“夫妻?父亲?咳……咳咳”,淑妃顿时激动起来,咳嗽不止,然后眼中满是怨怼,“他何曾有过夫妻、父子情谊,他把我困在这座宫室,派人日夜监视,把煜儿带走,生了病也不肯好好医治,煜儿是被耽误的啊……我们母子的存在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早就想拔了”
楚楚见淑妃如此形容朱棣,心中不平,“不,淑妃,朱棣不是这样的人,你误会他了,他日理万机,对你和煜儿也许有照顾不到位的地方,但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淑妃眼神空洞,低眸间又强撑起精神,“负责任?你真的了解他吗?我曾经也这么认为,认为他是个体贴、负责的丈夫,哪怕不得宠,凭着曾经的夫妻情义也能善始善终。现在……我不知他是变了还是伪装的太好了,我告诉你,现在你面对的是个冷酷无情、嗜血成性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