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楚此时一脸疑惑，淑妃继续说道，“他做事只凭自己喜好，不择手段，你一定没有见识过他的手段吧，估计听都没听过，坤宁宫上下都是他的安排，你见到的、听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远的不说，就说年前被处置的御史大夫景清，他怀刃入朝，皇上就把他的牙齿全部打落，活生生剥了他的皮，填上稻草，再把他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打碎，不光是他，他的宗族甚至乡亲都没放过，这就是瓜蔓抄，还有铁铉，皇上让人割他耳鼻，煮熟后塞进他嘴里，面不改色地问他是否味道如何，如他们一般被屠杀的人数不胜数，剥皮抽筋、割舌断足都是常事，还有他们的女眷们，现在还在教坊司，无论老幼皆被日夜轮宿，还有建文宫中的内侍、宫女，被秘密处决了一波又一波…时至今日，诏狱之内仍有无数受牵连的无辜生命在消逝……”。季淑妃将听闻的朱棣的残忍作为一一说给楚楚听。
凭着淑妃的诉说，那些残忍至极的画面在楚楚脑海里一一复原，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只觉脑海满是断肢残躯，肺腑之中浓浓的血腥味，忍不住想要呕吐……她知朱棣为了皇权杀了不少人，她一直都认为他是逼不得已，他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他，她怕失去他，所以就强迫自己去忽略朱棣的杀戮，但她不知，朱棣在杀戮的同时还用了这么多卑鄙、残忍的手段，她常听朱棣说“处置了”，却不知这三个字背后是血淋淋、毫无人性的杀人方式……在现代人的楚楚看来被砍头和被虐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这事关道德、尊严。
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惨白的面庞，淑妃凄凉一笑，“我原来一直觉得自己可怜，现在想想你也一样，我至少在临终之前看清了他，而你却还蒙在鼓里，你眼前温柔体贴、嘘寒问暖的丈夫，一扭头就面目狰狞、杀人淫乐……”，说着说着叹下一口气，不再言语。
楚楚强忍下内心不适，故作镇静，“你叫我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淑妃淡淡一笑，“不，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你这一辈子都逃不了。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样，到死才认清他的真面目”
淑妃说着说着吐下一口血，她拿着帕子熟练地擦拭掉鲜血，接着说，“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因为你不止一次的救过我和煜儿。所以，我想告诉你，不要太相信他，他能给你的也能随时夺走，不要陷太深，多为自己打算，多为你的孩子打算，他不值得你付出。”
楚楚深深地望着这个曾经嚣张跋扈的淑妃，想要看清她，也许她也曾如自己一般对自己的丈夫充满爱意，甘愿付出一切，但阴差阳错的一系列事情，让他们渐行渐远，最后处于绝对弱势的她被弃之如敝履……楚楚久久无语，半晌，终于发话，“你还有什么遗愿？”
淑妃轻松地笑了，“我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了，不久就可以去见我的孩子了。只是……”，她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乖乖巧巧，“这两个孩子从小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我实在不忍心他们因我受牵连，求你能给他们一个好出处”
楚楚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两个奴才求情，一向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季淑妃内心也有善良的地方，“好……我答应你”
淑妃此时不再强撑，她缓缓躺下，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这笑容中有苦楚，也有解脱的快感，“谢谢……”
回去的路上，淑妃和煜儿所受的苛待，朱棣那些残忍至极的手段在楚楚脑海中浮现，她感觉一种深深地痛苦，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仿佛灵魂被剥离肉体，仿佛一个六百年后的现代人被硬生生塞在了六百年前茹毛饮血的血腥时代，她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以前认为的温馨甜蜜都是一场排练出来的戏，把六百年后的她牢牢困在戏里，不死不休……
楚楚在思绪中越飘越远，不知何时身边响起玥儿和嬷嬷们惊恐的叫声，“娘娘……落红了，快，快抬到坤宁宫里”，接着是嬷嬷、宫女、太监们慌乱地四处跑动，楚楚低头一看，两腿之间已染红了，轿撵上的血滴落在白玉阶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