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42.

无限的周末是繁忙的，起床后叠了被子和换下的睡衣，整整齐齐累在床头，有条不紊地依次穿戴齐整。

他的速度很快，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十分钟就拾绰精神，利落地腕上拎两本书在楼下吃完早餐。

县里的图书馆开得意外的早，或许是秋天凉爽的风意催了清醒，踩着八点的铃响，无限踏上并不高的阶梯。

“老师，您来了？”

“嗯。”无限一边应一边将书本放在还书架上，他是第一个到这座本来也鲜少人迹的图书馆，工作人员都与他想熟，一来二去也对无限的职业多了知悉。

他点头算作示意，几个刚入职的女孩在身后对他指指点点，像是谈论了什么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无限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阅览室的光照充足，特别是在清晨，阳光从帘边缝隙洋洋洒洒地溢进来，抱了书页满怀，再加上徐徐清风在露出的手背上浮动，无限折起袖子，从第三排的书架上拎出一本封面微微发黄的厚册。

大约是没什么人借阅的书，无限想。现在的图书馆已经没了像更早些那样陈旧的借阅卡附在书本后脊的口袋里，只是无限一连来了几次都发现它安安静静在沉蒙飞灰的角落呆着。

见书名吸引人，可位置着实算不上好，无限手指轻轻拈起微微发黄的纸页，向后翻了一张。

无限是喜欢来图书馆看书的，馆内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周末会来几个学生，三三两两的，在前后左右的书桌上缓缓坐下。他们也不吵闹，就是安安静静地拿出卷子在桌上头摆着。

水笔划过卷面的声音，墨香卷气在木制清香里微微泛开，略起些褶皱的旧书又翻过一页，无限捏着眉心，恰一回神才发现，这不大的图书馆竟坐满了人。

时间已近正午，不少人与无限同时站起，随后搭伴结伙地收拾卷子往楼下去了。无限轻轻把书放在借书台上，“滴”的一声，页面上出现借阅成功的字样。

走到梯口的时候，无限微不可查地舒了身，沉蕴的眸光也溺开了，浅淡阳下透出些微芒。迈出图书馆的大门，沿街的小摊小贩各色纷盛的香气杂糅成一道街的生机与活力，渐渐的，街面的人多了，路上拥拥挤挤的，一下就热闹起来。

走走停停，又踱过一条街道，无限随意找了家饭馆坐下。言传无限老师才华横溢，又天赋不凡，可有一样东西是他怎么也学不会的。

无限接过热情的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才开始点菜。他敲着手指，骨节修长，容貌又是上佳，不禁引得服务员频频几眼相望。就是在这个莫名生长的点菜环节，无限注意到了坐在边角的人影。

“小黑？”他礼貌地拒绝了服务员出示二维码的邀请，缓步朝那个吃得正香又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走去。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小黑一时连筷子都几欲脱手，只留下个惊魂落魄的背影在店内尚且开放的风扇下风中萧瑟。

汤汁渐在四侧，眼见小黑的手肘就要碰到了，无限把他拉开，同时一张纸巾覆盖了那片狼藉。

“谢谢老师。”小黑愣了一下，他仰起头在店内背光的阳峰里看无限，一时间慌得如烈阳般灼灼烧着他本就极易通红的脸。

他简单地回了一句谢谢就不着痕迹地避开无限看似探究的眼神，这是发现他还在打工了吗？小黑吃得愈急，汤汁随面条飞溅在他放在左侧亮起的手机屏幕，他甚至没能察觉到无限在桌沿扶着手问他些什么就囫囵含着面条在鼓起的两腮下挤出一句“嗯”。

回过神来，无限已拿着点好菜的小票坐在他的对面，小黑这才含糊想起无限刚才是在问他，“能过来坐吗？”

吸吮面条的动作骤然变得缓慢，要不是面糊软烂，方才含入口腔就随着浓郁的肉香在唇齿间化开，小黑吃着吃着，不经想，自己是否丧失了咀嚼能力。

他慢吞吞地就着面条往下咽，一边看无限柔顺又平整的雾蓝色发丝在店内偶尔吹拂的电扇下细微漾起清淡如云雾的涟漪，而后那双与之同色的眸也风轻云淡地映在他的瞳孔。

小黑一时间就连灵魂也不觉震颤，在对视的瞬间，小黑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无限看透，看穿，一双深潭般蔚色的瞳在店内摇摇晃晃的灯光下穿过灰尘扬起的细碎光影里透射过来，无限没有说话，小黑就莫名的紧张起来。

要说些什么？小黑攥着筷子的手默默使劲，他能明显惊觉沉默如泡沫一样将他上上下下封闭在狭窄的空间，而无限手中拿着书放在桌角，温和平淡的眼神再次掠过他身边。

“好吃吗？”

他的脸庞收在薄雾升起的炊烟里，影影绰绰中他的手指敲在碗的边缘。小黑迷迷糊糊伸出指尖与他相撞，热意在碰撞间交接出电光火石的舒然与哀叹，他寒毛乍起，在一霎那收了手。

“嗯。”小黑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答案，在日光灯下明晃晃的，一切都很正常，不是吗？

“老师怎么会在外面吃？”小黑不动声色地迈进一步，他心中微微怅然，心想自己是不是唐突了，才让无限的眉头看起来像是皱了，在一片古井无波的面上极为明显。

幸好它不过一会就松了。

“去图书馆。”无限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小黑以为他定会多盘问自己几句，没想到那人居然歇了声安静地垂眼看着面碗用如食堂一般的塑料大碟端来，小声地道了句谢。

无限是吃饭不会说话的类型，筷子挑起面条，再由细的一端递进口腔，又仔仔细细将剩下的面用筷子送进去。他的背挺得很直，反倒像是在五星级的饭店细品珍馐。

果然骨相美的人吃饭也是极美的。

小黑又静下心瞧瞧自己的，粗枝大叶，面条呼噜进嘴里还伴随一阵细碎的汤汁飞溅，他开始局促起来，手脚都轻悄悄放在两侧，动作变得很慢。

“我不介意的。”在小黑没注意到的时候，无限已经放下碗筷，专注地透过薄雾看向他的眼睛。

（这几天好忙，今天才找到时间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