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10.14
后来我们各奔东西各自忙碌,再难联系。
同系的女生表白我,害羞而娇滴滴的送了一张卡片,上面有一处写着君のことが好きだ
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问她能否读一下。
她以为我在调戏她,颇为忸怩地小声快速念了一遍。发音和苏求一模一样。
我刹时脸色苍白,他不在,只能自己扶住旁边的桌子攥得指关节泛青,如鲠在喉:“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喜欢你。”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我错过他了,是我亲手折断了我的玫瑰。
我踉跄了一下,苦笑道:“抱歉,这句话很早以前就有人对我说过了,但现在我才听懂,所以,我不想再错过了。”
女孩子很洒脱,祝福我成功。
我请假赶到政法大学已接近十二点,苏求还在忙,看见我惊喜又闪躲。
好久不见。他局促地抹了把脸让自己不那么憔悴,靠近了才注意到我眼底恐怖的血丝:“你怎么啦?亲……魏文,没休息好么?那,要不先躺沙发上睡一会儿?我帮……”
“苏求。”我打断他,紧盯着这个日思夜想的混蛋,“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的……”
我的眼睛迅速溢起一层水雾,模糊间苏求偏头吻住了我。
有人说接吻是甜的,可我分明只尝到满嘴咸涩。
太苦了,骗人的。
我们不断吮吸对方,心照不宣的弥补空白的那几年。
直到呼吸困难分开后,我才发现苏求也哭了。
他的脸上是蜿蜒的未干泪痕:“魏文,我以为你改掉志愿是觉得我恶心,所以一直躲着不见你。对不起,是我太愚钝了。”
“没关系,我们都来迟了。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只是可能要异地恋了。”
“三年我都等了,害怕这一年么?”
行吧,我后悔了。
秉着物尽其用,我再次贴上他温软的嘴唇。
他震惊成小结巴,血红爬上脖子支支吾吾:“男朋友,你有点粘人。”
诶?纯情大男孩?
修成正果后,我真实感受到苏求是真的告别了满嘴跑火车的高中。
异地恋见面比较如狼似虎,可他大概天天泡在公务里变得过于正经了些,每次事后都反像个被欺负的黄花大闺女,我啧啧称奇。
苏求告诉我,他当律师是希望能让同性恋合法,但他没想到这东西有天会差点要了他的命。
巧舌如簧,能言善辩,靠它混得风生水起的苏律师,偏偏败于一条最简单的保护精神病法,多讽刺啊。
可即便他赢了,我照样还是回不去,获得的仅是心理安慰罢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公平的交易。
那些失去的,拥有的,早在一来一往中没了原样,都不再是当初。
至少一命抵一命绝不是。又不能让我死而复生,我一点都不开心。
苏求应该很后悔,父母去世后他就哭过四次,竟全因为我。
阴阳两隔,我只能眼睁睁看他狼狈又徒劳地向佛祖磕头:“我虽单名一个求字,但除了老丈人这辈子没求过谁,所以您能……把魏文还我,还我……”
苏求已泣不成声,而慈眉善目的如来怜悯地望着他,仅显淡漠。
鬼无泪,唯缄默,黄泉路上寂寥伴。
2027.10.15
我们出柜了,爸爸意料之中非常愤怒。
苏求握紧了我的手,抚摸掌心示意我放心,别怕。
爸爸注意到他的举动,眦目欲裂:你们!竟然敢在背地里做这种事!简直是有挬道德!不要脸!”
苏求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语气不咸不淡不紧不慢:“你错了,我们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勾搭的,从来都是正大光明。你自个儿瞎还怨别人?”
……我们意料之中被赶出来了。
苏求不死心,天天来骚扰爸爸,死乞白赖、软磨硬泡使尽浑身解数,当然吃了闭门羹。
他是毫不介意,爸爸却快被搞疯了。
“爸!您就让我当您儿媳妇呗!”
爸爸额头有青筋在跳:“你又不是女的!”
“那当女婿也可以啊!岳父!”
“我没有女儿!”
“没关系,魏文就行。”
……
那是我第一次见爸爸动手打人——他不算温文尔雅,总是压迫性冷战,这回却因为不孝子破了格。
一声惊天动地的“滚”后,苏求鼻青脸肿的出来了,我忙去检查伤势。
苏求勉强露出一个特丑的笑,伸指捏我的脸颊,眉眼弯弯:“我胜利啦。”
我怔愣着消化这句话,随即难以置信看向房间里佝偻着背的爸爸,鼻子一酸,拉着苏求跪下。
苏求说:“亲亲,我给我们的婚礼请来了正宗的高堂。”
有时候现实真的比小说还戏剧残酷,明明我们俩好不容易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劝服老古董了,准备欢欢喜喜结婚了,却偏偏摊上这种事,这下好了,害得我家苏求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
上天太薄情,我在人间二十五年载,只拥有过他九个春夏秋冬,连两位数都没凑到,就已没了资格再谈不甘心。
2027.10.16
今天是我的头七,也是我结婚的日子。
苏求火葬了我,将我烧成一捧骨灰装进冰冷的木盒里。然后他干了件惊骇世俗的事——他要与我冥婚。
真损啊,弄得宾客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尴尬相觑。爸爸竟没拦着他荒唐。
鬼司仪吊着嗓子宣告流程:“一拜天地,牵红线。二拜高堂,缘不灭。夫夫对拜,来世与君见——”
锣鼓齐敲,唢呐吹响。苏求无名指系了根红线,另一头绑着我。
他做了个扶的动作,泪如雨下。
我说:“苏求,下辈子别来无恙,你要记得我。”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