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10.11
祖辈大概隶属封建余孽,害我从小便受严厉管教,一直像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后来遇见苏求,方才觉得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那年我十六,读高二,因搬家的原因不得不中途转校。
我性子慢热又偏冷淡,两周了仍未熟识一人。但之前也几乎没有朋友,所以还算习惯,,偶尔也会孤单吧。
10月16号是个普通平淡的日子,太阳照常暖洋洋晒着,风穿过时光,树叶沙沙作响。然后我遇见他。
或许我与车祸有什么前世渊缘。苏求推开了我。他陷入危险受伤了。
爸爸虽然古板,但做事光明磊落。道谢,照顾,付钱一个没落,了解苏求家庭情况后就领他回家了。
于是苏求先前是个孤儿,之后成了我的便宜哥哥。
明明寄人篱下,他却嚣张至极,活得比我这个亲儿子还滋润,天天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赖着我。
爸爸估计肠子悔青,总找各种理由搪塞无助的我,试图眼不见为净,谁料留下对方愈加猖狂。
我不堪其扰,诚恳问他:“你不写作业?”
苏求不屑:“太简单了。”
……我无话可说,继续默默做作业。
他瞅了一眼,大惊失色:“你把奥赛题目当练习?!你爸这么丧心病狂?!”
我疑惑:“你是年级前十的人,不会?”
“ 比赛要拿奖金的时候才会做一点,平常哪用得着。你爸也太望子成龙了吧,这么逼你。”
他摇头晃脑,啧啧称奇,突然托腮醒悟:“嘶,那我住你家岂不是要被压榨?哦,错了,应该是你爸先受不了我轰走我。”
我欣慰:“嗯,你乖点吧。”
苏求擒笑浅浅:“我的确舍不得你,但也绝不会妥协。魏文,我只对你乖。”
我叹气:“你乖?那我恳请你不要打搅我做题,他会定期检查。”
苏求恨铁不成钢:“咱反抗一下呗,比如离家出走?”
我一口否决:“不行。”
他以为自己是引领迷茫少年对抗世俗的英雄,故事结局皆大欢喜,可其实我们都是被线牵制的风筝,稍有不慎就会摔得鼻青脸肿,一旦出格便是万劫不复。
我不敢赌。
苏求离开了。我猜他要拿回属于男主角的剧本,而不是呆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对一块木头念他最讨厌的经。
他应是自由的,否则就不是苏求了。我怎么能把他和我混为一谈。
我只是一个胆小鬼。
羡慕光,又害怕被刺伤。十分窝囊。
2027.10,12
苏求住校了,爸爸打给他的钱他全原封不动的退回,甚至对我也摆出决裂的态度,不再主动联系。
那段日子的纠缠如昙花一现,我只能悄悄埋葬。
我以为我们之间就此结束了,直至期中他考了第一,破天荒拉着我说:“魏文,我不靠谁照样过得不差,学校前十免学费和住吃,第一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我足够优秀和努力做到这一切,你自然也行——我的意思是,你怕什么呢?你这么好,不缺你爸那点钱ok?有话就说,有气就撒,别藏着掖着受委屈。父母怎么了?父母就能拿着劳什子的养育之恩掌控你的人生?纯扯淡!——你做自己呗,你还有我呢。”
我盯着他郑重其事的脸,噗呲笑了,又憋回喉咙里闷响,肩膀一耸一耸。
他后知后觉的羞耻,面红耳赤像煮熟的虾:“笑毛啊,我认真的,咱俩一起加油,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自由快活一辈子……嗯?当本大爷的朋友是你的荣幸!别笑了!”
我笑得扶住他才站稳:“谢谢你啊……谢谢。 ”
他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没事!反正你还欠我一份情,我可是打算要赖你一辈子的!”
苏求肯定亏惨了吧。——十六岁那年他救了我一命,之后便赖上我了,可惜我没运气让他赖一辈子。
2027.10.13
苏求端着饭盆向我招手:“亲亲!这儿!”
我嫌丢人,无视了。
等他坐到对面,我咬牙切齿地说:“别叫我亲亲!”
他却一脸欠揍有理有据道:“‘文’跟‘吻’谐音嘛,多贴切的昵称!”
我知晓他要考法大报法律专业,提前学了点其他语种,美名其曰未来方便与客户沟通,所以最近念叨着日语。
……闹呢?八国语言都算不上,况且中文和英语在世界还不够流行?
我立即反击:“苏太君。”
他嘴角抽抽:“我不喜欢,不如叫郎君。”
我假恭维:“彼此彼此,苏太君。”
终于轮到他无言,我扬眉吐气。
苏求选择偷偷喊亲亲。他这是笃定我不会再公共场合喊他太君!
……他赢了。但久而久之我竟习惯了,太可怕了,不寒而栗!
我打了个喷嚏,苏求头也不抬递来一杯热水:“喏,叫你多穿衣少喝冰水。”
我稍稍感动,他又贱兮兮露出八颗牙齿:“怎么样?爱死暖心的我了吧?”
……我默默记在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这些话都会成为呈堂证据,让人见识一下他骚浪轻浮的二逼时代。
高三学业紧张,我们会互相勉励讨论题目。为了方便我提议他住我家,他犹豫两秒同意了。
爸爸猝不及防撞见前儿子,心情微妙复杂,麻木过后果断离家出走随我们胡来——他吵不赢净是歪理的苏求,强烈表示对方脸皮厚的宛如城墙。
两个男孩子共处一室免不了摩擦打闹。苏求把我摁进床里,坐在我的腰腹处居高临下的看我:“错了没?”
房间的灯设置成偏橙黄色保护眼睛,此刻横在中间却平添了一丝暧昧。苏求的眼睛漆黑透亮,我从那双眸子里清晰看见了自己,没由来一阵心悸,连忙推开他。
他莫名其妙:“咋啦?”
我背对着他摇头不敢回答,使劲掐着胳膊强迫自己冷静。
太多次了,傻子都该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我喜欢苏求。
我对一个男生暗生情愫了。
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怎么办啊。
我悄悄疏离他,又被他固执扯回身边受尽折磨。这份煎熬持续至毕业也没有褪下一点,我只好自私的改掉约定好的志愿,填了另一所大学,试图与他背道而驰眼不见为净。
希望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吧。
毕业会那天苏求还不知此事,他的眼底含着细碎的光,声音透着欣喜和期盼:解放啦!亲亲,高兴不?君のことが好きだ”
最后一句念得模糊不清,像是日语的发音,他却不肯再重复一遍了。
很奇怪,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他意外的没有生气。
哦,原来是失望透顶。
魏文,不许哭。亲手折断的玫瑰,怎么能怪它勾引你还要刺伤你呢。
暗恋一个人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像我这类的人,在不被大众认可的世俗里只会更苦。不过我比较幸运,碰上了双向奔赴这等好事。能够遇见他,已是别无所求。
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