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07

“高氏，行为不检点，屡与高长庸私通，以私权贪赃款，今贬为庶民,发配蛮夷。”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门外拥入一群带甲侍卫。

他径直走开,却茫然若失，耳边铁器声盈盈，他翘首，看着远处巍峨的皇官出了神,秋风乍起,他的鬓角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丝丝银白色。

窗外,是她母亲为他亲手绣的香袋,幽香扑鼻。

玖

丞相府。

王富贵一个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瞑目养神,手边的茶是一片价值千万的紫钟茗。

他是本朝最年轻的丞相,人人登门送礼,求其办事。

但他觉得那些人脸上的笑,都太假,宛如戴上一张微笑面具，面具前掩去了一切情绪。

他不喜近女色，他觉得那些侍妾浓妆艳抹很怪，仿佛粉红骷髅。

他付出了代价,出卖朋友,送走妻室,逼死母亲,为何,为何他

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什么?他睁开眼，环顾四周。

他不知道。

他舍弃一切越攀越高,在穷奢极欲的掩饰，只留下空空的骨架。

或许,或许还没有得到,得到整个天下?

“我要坐上那个位置,要付出什么?”他又重新闭上眼，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坐不到那个位置，如今的你已经分文不值了—。”蓦地,从他的袖口钻出一道黑烟,在他面前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十年前,你为了脱离奴役的日子,你放弃了友情,此后无人再与你推心置腹,五年前,你为了掩盖你一无是处,你放弃了爱情,此后无人再与你心心相印,三年前,你为了更大的权,放弃了亲情,此后无人再与你血脉相通,我吸食了你的欲望, 今日你行走世间,无情无义不辱不忍,已是死人,而这一切却源自你手。

“一日内，皇帝便会察觉到你所犯罪行,不日问斩,剩下的日子足够你好好反省了。

秋风乍起,黑烟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富贵手中的茶壶应声而裂，茶水撒了满地，在袅袅的水雾中，他瘫倒在地,用力地握住茶杯的碎片，手中流出缕缕鲜血，他却茫然不知。

拾:尾声

丛生的水草间，游着一尾白蛇,他嘶嘶”地吐着信子,仿佛心满意足。

“你回来了？”一位披着蓑衣的老者仰躺在一叶小舟上，嘴里叼着烟斗，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开元盛世至今，不知其年几何，你吞噬如此多的欲望，是为了什么？”

“嘶嘶”水蛇从草丛中缓缓游出，高高昂起头。

世间惟有大智大勇者才能于欲望与本心之间权衡,不落泥沼,一切向他许展的人,无一例外会被欲望慢腐蚀,他什么也没做, 只要几句话便可将那些人送入无边的地狱,不死不休。

与欲望的较量,从来都是与虎谋皮,生还者尔尔,却仍有人趋之若鹜。

你只要付出很少的一点代价,便可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愿意吗?

人苦不知足，贪欲浩无穷，豹胎日餍饫，萍齑却时供，饮豚以人乳，万乘亦改容。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