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世子前途不可佑量,恭喜王老爷,贺喜王老爷。”
“待令郎官运亨通, 也得照扶照扶犬子。”
帷幔重重，杯盏交错，老爷笑容满面地迎来送往，高朋满座。
王富贵坐在主席，身着内敛的深红色，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山珍海味，仍感到有一丝虚幻而陌生。
他依稀记得那日，那位客人带着一封信笺拜访，信笺烫金，用端正的小楷写着他的名字，他被授予一县之长，官位虽小却是油水十足的肥差。
王母坐在副席，浓妆艳抹，满脸堆笑，仿佛今日升官的不是他富贵,而是她亲生的儿子。
老爷给他安排了一处住所，房间里金银酒器莹莹，丝绸锦缎缕缕，甚至还配了三个家仆，两位婢女，无人再敢骂他杂种，无人再敢驱使他如牲口。
一切只因那一句，“我知那串宝玉在何处。”
王富贵不胜酒力,未至三巡。脸颊便飞过一抹绯红,他向众人揖手说要出门小解，摇摇晃晃地离席。
风很凉，拂在脸上轻轻软软，仿佛无边无际的棉絮。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突然看见墙角有一双破草鞋。
他一愣,想到了杨再兴。听人说那杨再兴因包庇罪人不发，与罪人同罪,当日下了大牢，次日打了三十大板，没挨过去，当场七窍流血，一命呜呼，死后尸体被示众七日,臭气熏天。
他看了许久,一言不发,直待老爷使人唤他归鹿,他才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的那一刻，他心想这院中的奴役也太懒惰，连堆在墙角的杂物也不知收下去。
烈日高悬,蝉兀自鸣着,聒躁而刺耳。
陆
在川静桥的桥头,矗着一家酒馆,酒馆老板的女儿唤作荷软儿,
其人如其名,生得清秀甜美,笑起来宛如塘中软软的荷,惹人怜爱。
酒馆不大,不过三尺见方,供应些时鲜菜肴,客人吃得尽兴,主家也会端出两场家酿的女儿红。平日由于菜肴种类有限，生意一向冷清,所得银子不过父女二人糊口度日,如此平平无奇的酒馆,近日却总有县里长官拜访,每每用餐,皆出手阔绰,一坛酒愿付三坛的价格,街坊邻居皆笑着调侃酒家老板,说定是钓中了金龟婿,看上了荷软儿。荷软儿躲在后厨飞红了脸,茶盏也打碎了两只。
那县里长官自然是王富贵。
他记得幼时曾与一位姑娘青梅竹马,那姑娘住在川静桥下,笑起来宛如一弯浅浅的荷。那时童言无恙,曾许下当明媚正娶的愿,只是当他迈入王家那一刻起,那抹窈窕的倩影便慢慢淡出视野。
在他彻底失望的时候,他被授予本县县令,成了县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如此娶她过门,婚礼也定是风风光光的吧。王富贵这样想着,迈入了这家窄小却温馨的酒馆。
“客人,点些什么东西?”老板从柜台探出头，殷勤地问道。
“两杯女儿红,一盘下酒菜,”王富贵掀起衣摆，在堂中一把木椅上坐下,“酒要烈些,菜少放盐。”
“好嘞，软儿,两杯酒,一盘菜,菜少些盐!”老板答应一声,往后厨喊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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