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老爷回来了,正在堂上唤你过去。"
王富员刚放下两桶水,便见一仆役迎面走来,递与他一件东西,"主母让你穿上这个。”
富贵指间传来一丝凉意与柔软,待他看清了手中物事,却咬紧了牙。
那是一件崭新的衣。
老爷心善,从不亏待他们娘俩,见他衣衫褴褛,届时必定责问主母。
主母可真是好算计,老爷归家少,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糊弄一次 ,便可压榨一次,永无出头之日。
时机未到。他捏紧袖口,慢慢褪去身上满是补丁的破衣。
“你甘心吗?”有人在说话。
王富贵一愣,抬头,却不见一人。
“你甘心吗?”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咝咝”声。
“是谁?”王富贵皱着眉,换衣的手却微微一滞。
“我是你的心,我看得见你的所思所想,你甘心如此被人奴役,就算被欺压,也得忍声吗?”那人顿住,接着声音微微提高,“未免也禽囊了吧?”
“闭嘴!”王富贵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助与绝望。
那声音立刻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富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已沁出一层汗珠,他盯着面前的那件衣服,仿佛在看洪水猛兽。
“幻觉。”
良久,他轻声道,重新展开了那件新衣。
肆
“王富贵到时,老爷府中已有客,客人一身官衣,头戴乌纱帽,似乎是某位高官与老爷相聊,似乎在谈论什么要紧事,二人皆神色凝重,王富贵候在门外,不敢贸然进入。
看者无心,听者有意,二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王富贵还是隐约听见了“宝玉”“失窃”等字眼。
宝玉……失窃?莫非是一
王富贵不敢往下想,愈发低下头,大腿竟不自觉地颤抖。
无心插柳。
“贵儿,进来吧。”
兴许是老爷恰巧看见候在门外的他,开口唤他进来。
新衣衣摆长,心里有心事,短短的一条路,他竟走得磕磕绊绊。
“你怎么脸色不不对,是否有人欺负你?”老爷他, 声音柔和得宛如一阵清风 ,“但说无妨,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没,没有…”王富贵摇头,却答得结结巴巴。
“你甘心吗?”脑海中再次响起那道声音,王富贵猛地抬起头,迎上老爷关切而温暖的眼神,他复低下头,咬住了嘴唇。
“我说过,你只要付出很少的一点代价,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东西。这位客人是这州里的州长,权势滔天,不过近日丢了一串祖传的宝玉,到处寻玉不得,今日找你老爷也正为此事,你知那串宝玉在哪,对吗?”
“如果有人告诉他宝玉在哪,他会如何报答呢?钱还是官?”
“只要,只要你付出很少的一点代价……”
那声音兀自说着,可王富贵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心跳声很响,响到掩盖了一切。
只要付出很少的一点代价,就可以换取他想要的一切吗?
他想到了那间臭气熏天的屋舍,想到了肩上勒得极深的血痕,想到了那双单薄得仿若无物的草鞋。
“你是我兄弟,我当然信得过…”
对不起。
惟有舍才有得,更何况这一次只要舍弃很少的一点代价。
很少,很少,很少……
王富贵抬起头,眼中的兴奋一闪而过。
黑暗中,有一条白色的蛇,吞吐着信子,无声地咧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