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01

楔子

嘉定十年，粮草丰收，举国欢庆。

高天赐是京城某大户人家的独生子，平日里喜爱丹青书法，前些日子去京郊写生，此刻正在回京的路上。

废寝忘食三日，绘作山河图一副，笔法清灵，色彩饱和，是难得的佳作。

去京城百里处，路边竟遇一老者，白发苍苍，一身破衣。

他走在路中央，颤颤巍巍，马车不得已停下。

马鸣声嘶嘶，高天赐听闻探出身体，“老人家！麻烦让让！”

老人置若罔闻，仍然拄着拐杖，不紧不慢。

马车跟在他后面，走走停停，那老者小声地哼着一首歌，声音逐渐洪亮，仿若夏日琳琅繁星，不似垂暮之年。

“莫将画竹论难易，刚道繁难简更难。君看萧萧只数叶，满堂风雨不胜寒。”

高天赐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将画作递与身旁小厮，吩咐小厮送给老者。

老者收到画后，声音慢慢飘散，大笑三声，隐没在路边。

有好事者将此事记载在案，称《画》。

壹

临安的春来得总比故乡早些，淅沥的春雨轻抚着含苞的花，慕中原仔细勾勒画中的最后一笔，正欲蘸墨，却发现砚中的墨早已干涸。

他伸手把薄薄的木窗关了小些，嘱托小厮研墨。

斟茶的小厮应了一声，放下茶壶，轻声道，“公子已作画多时，不妨坐下歇歇，喝两盏茶，明日还得进城去。”

“向北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恨我为书生，难为国家分忧。”慕中原叹了口气，搁下手中的笔，“若有机会，真想看看汴梁盛况。”

靖康之耻后，汴京失守，出身贵族的慕中原举家南迁，双亲遭不住流离之苦，撒手人寰，独留慕中原主仆二人颠沛辗转，几经花费完所有盘缠才至新都临安。

虽称主仆，二人更像是兄弟，除却服饰不一，眉眼都像极了他们笔下的山水，灵清目秀，丰神俊朗。

“碧冉，你随我多年，画技不在众人之下，三日后的画院试笔，你也应一试。” 慕中原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舌尖是雨前淡雅馥郁的清香，想必煮茗时多下了些功夫。

“此番不同以往，不得随性而为，若在这画院中扎根，可保你半生无忧。”

窗外细雨飘摇，墙畔的两株迎春已绽开了稚嫩的瓣。

贰

上海的租界是列强的游乐场，陈柯羽走在街上，总觉得格格不入。

组织在这里设有分部，由和尚慧幽主持，代号癸酉零壹，虽为十众末席，但分部创立至今，无一失手，舍利交给他很稳妥。

“先生，买报纸吗？”忽然有一人拦住陈柯羽。

“不了，谢谢。”陈柯羽抬头笑了笑，舍利未至，不宜耽搁。

那人一身黑衣，带了一副单眼的金丝镜片，他礼貌地摘下帽子，“打扰了，先生。”

行至数里，路边竟有一副几近烧成灰烬的画作，画尾似乎有柳树，流水，小屋。

陈柯羽愣住，“我们是不是在哪里…………”

转过身，回应他的只有车水马龙，那人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