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庚二十七年,皇帝驾崩。
五位皇子争夺皇位。
年仅九岁的五皇子凭借外戚势力登上皇位,改年号为凯煦。
凯煦元年,社会动荡,民不聊生。
1.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让这女人执政,干的净是些挥霍国库的事情。前两年要修行宫,这还要打匈奴。要我说啊,这一仗打了也是输还不如依了那边的意思送个公主过去。”
“嘁,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现在没找驸马的公主那不都是太后的宝贝疙瘩吗,谁会让闺女嫁去那种地方。”
“唉,她不想也不能让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替她受罪吧。”
“别急,这小皇帝马上就加冠了。自古以来,这太后垂帘听政也只能到皇帝加冠。”
“那小皇帝一看就是个没主见的,听说办个宫宴都还要找太后询问。”
“谁知道呢?万一人家就是怕外戚生事,先忍着的呢?”
2.
太后暴毙,在皇帝加冠的第二天。
太医说是因为寒气入体,太后身子又弱,才没挨过去这一次风寒。但到底是为什么,估计也就那几个人心里清楚。
“自朕登基以来,丞相之位一直空虚,今日,朕心中定下了一位贤才担此重任。”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不知道有这个能耐的人到底是谁。
“何爱卿,这个丞相之位便由你来坐。”皇帝随手一指,站在最后面的何九华便走上前来。
“臣领旨,定不辱命。”
朝堂上一片哗然。
很多大臣甚至对何九华只是耳熟,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是个因为政绩斐然而被从偏远小城调上来的从五品小官,怎么能一下子就成了丞相了呢?
“启禀皇上,臣才识鄙陋,但是仍觉得孟大人或者周大人更能胜任这个职位。”
“臣附议。”
“臣附议。”
…………
确实,突然让何九华作了丞相,朝臣们都接受不了,附议的声音越来越多。
“孟大人是保国公一派的吧,而周大人是王将军一派的吧。虽然朕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但是别忘了,朕需要的是一位贤明的好丞相,不是一位党派之间推拥而出的人。”
“何爱卿,你把账本拿出来,念给这一位位‘忧国忧民’的忠臣听听。”这一句话,皇帝说得字字清晰。
这账本上写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收受贿赂的明细。小到一支珠簪,大到千两的银票,听得大臣们是瑟瑟发抖。
本来以为是一位好拿捏的,结果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这些只是保国公一人的。你们都回去想想,年纪大的朕网开一面,允许你们告老还乡。”
这次,倒是没一个人敢出声了,保国公正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外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的。
“退朝,丞相留下。”
3.
“爱卿,朕今天这样做,可有不妥?”
退了朝之后,皇帝立马下了一道旨意,将保国公三族之内全部流放,十世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臣以为,皇上做的极好。”
其实,秦霄贤手里根本没有那么明确的名录,知道保国公到底收了多少东西。但是何九华给他出了一个妙计,就是将查到了的放在前面,等几样东西一出,保国公必然乱了心神,后面的都是命人杜撰的。
“那接下来,爱卿以为该如何是好?”
“今日这一计,便是让保国公一党乱了步子,若是有人主动请辞,就是放他们回去也罢;若是依旧不走,就将他们调离京城,眼不见心不烦。至于王将军一党,臣窃以为皇上心里知道该怎么办。”
“王将军是保皇党的,朕今日一说就是让心术不正的人好好想想,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说完这些,秦霄贤就停了下来,用晦涩的眼神看着何九华。
“丞相,今晚有要事商议,等会在这里陪朕用膳。”
“皇上,现在还是白日。”
“今晚议事,我刚刚开始收回大权,大华不应该和我一起庆祝一下吗?这毕竟是咱们两人的心血。”
“旋儿,唉。”
这冷不丁的两句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又不知道生出多少事端。
也是,登基十一年,无儿无女。秦霄贤坐在这皇位上,虽然顽劣不堪,喜好各种坊间小物,但却是从未贪恋女色,也未册立皇后。
大臣们也劝过皇帝,该有一个孩子了。但是,都被秦霄贤以无心男女之事给打了回去,而且太医也说他的身体并没有问题。所以,诸位大臣只当太后未给皇帝找一个好的启蒙人,才造成现在这般情况。
4.
用过晚膳,皇帝便令身边的所有人都退下,他要和丞相谈论要紧的政事。
这政事啊,谈着谈着就进了温泉。
正是初冬时节,温泉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秦霄贤有些看不清何九华的脸。
“大华,你说我们俩这算是什么?”
“都在水里了,自然算得上是鸳鸯了。”
“鸳鸯人还下蛋呢,你呢?这么多次了,我也没见着一儿半女啊。”
“你这是说的什么意思,你要子嗣,找我干什么。后宫里那些个美人都眼巴巴的盼着你的临幸呢,她们可恨不得给你生一堆孩子。”
看着何九华有一点急了,秦霄贤却笑出了声。
“大华,有的时候你可真不适合说谎,耳垂都红透了。再说了,她们再怎么想给我生孩子,我还不是碰都没碰过她们一下,我还不是在这里和你一起的吗?”
“那可真是臣极大的荣幸了,别些臣子可见不到这般不正经的皇帝。”
“这才哪到哪,丞相不是知道朕的本事吗?你回到京城才三个月,我还没有放开享受一次,不知这次,丞相可否赏光让朕细品一番丞相的风味?”
“……”
何九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便已经不受他的掌控了,在偌大的温泉里,着力点确实小得可怜,让他面红耳赤。
“丞相,后宫里有哪位美人比丞相更能讨得朕的欢心呢?”
这一夜,丞相终究是没能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不是支离破碎的,便是被堵了回去。
5.
“皇上,暗卫来报。”
说话的人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是第三个知道秦霄贤和何九华关系的人。
“让他去暗室。”
等到太监转身离开,秦霄贤这才掀开椅子底下的暗门。
“主上,这是丞相何九华企图谋反的证据。”暗卫来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带来的消息总是让秦霄贤心下一惊。
看着那个红漆木盒,秦霄贤将一切情绪压了下去。
“东西放这里,你去跟着他 ,有任何动作立即跟朕汇报。另外,通知玄机营,全员加大训练强度,出征匈奴。”
暗卫接下旨令,没有多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秦霄贤看着紧闭的木盒,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何九华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这支暗卫队伍只衷心于历代皇帝,皇后和太后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而皇帝的贴身太监,也都是从这里面挑选的人。
“原来是前朝遗民啊。”
秦霄贤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记载着前朝的秘史和何九华屯兵屯粮的所有证据。
“大华,你这可叫朕如何是好。”一声低语,即使出了这样的事情,秦霄贤还是愿意原谅何九华。
“来人,召丞相入宫觐见。”
出了暗室,秦霄贤仿佛忘记了帝王该有的沉稳,他现在只想听何九华怎么解释。
门外的侍卫被皇帝的这一声惊着了,谁不知道满朝上下皇帝唯独对这个丞相最敬重。可今日这语气,恨不得要啖其肉,饮其血。
“皇上息怒,喝口茶消消气,有什么事情还是等丞相来了说清楚才好。”
太监端上一盏去火茶,看着皇帝这般模样,他也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6.
“如皇上所见,臣无话可说。”
一进殿门,秦霄贤就将那几张纸摔在了何九华身上,要他给自己个解释。
何九华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事情败露。既然秦霄贤已经知道了,怕是自己怎么解释他也不会听,还不如直接认下。
“朕的好爱卿,朕的好丞相,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若是朕今日不知道这些,是不是来日坐在这里的就是你了?嗯?”秦霄贤气极反笑,“生在帝王家,朕本不舍求什么真情实感,却是对你这位丞相是全心全意。而你,不仅不珍惜朕对你的信任,还利用朕,你把朕当成什么了?”
秦霄贤手里抓着茶盏,狠狠地向跪着的何九华砸去。只是,最后一秒终是软了心,茶盏碎在何九华的面前,茶水泼了他一身。
“皇上,臣要杀要剐绝无二话。”
过了半晌,何九华才又说出了这一句话。
“你明明知道朕舍不得杀你。”
秦霄贤捂着胸口,显然被气的不轻。
“来人,把丞相拉出去杖责一百,然后即刻启程,出使匈奴,拨玄机营五千精锐,议和也好攻打也罢,就是不准答应和亲!”
杖责一百,这不就是要了何九华半条命吗!再接着出使匈奴,舟车劳顿,还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养好身上的伤。
此事一出,次日早朝无人敢说话。
“朕是养了一群哑巴吗?还是朕就这么让你们害怕?”
“皇上,臣以为丞相出使,实在不妥。”
出了这样的事情,秦霄贤依旧奉何九华为丞相。
“不妥你也去,等下退朝就动身,还能赶上丞相的车马。还有人觉得不妥吗?”
哪里还有人敢出声,这是出使吗?这不就是去送命嘛!
“退朝!”带着一身怒火,秦霄贤结束了今天的早朝。
7.
一别两个月,使团已经快抵达边境了。
这些时日里,秦霄贤晚上做梦都是何九华被打的鲜血直流的模样,想着那根棍子上血液一滴滴落下的样子,想着他那个复杂的眼神,和最后何九华手里攥着的平安扣——那是秦霄贤第一次见何九华时赠予他的。
“皇上,边境告急。使团刚刚进入匈奴地界,便被伏击,五千精锐损失一半,王大人战死。”
秦霄贤的手蓦地握紧手上的佛珠,他没有听到他担心的人。
“丞相呢?”
“丞相重伤,生死不明。”
“清点玄机营剩下的士兵,随朕出征匈奴!”听到这一句,秦霄贤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这道旨令一出,满朝文武也都坐不住了。一道道折子跟雪片一般飞到宫里,全都是劝皇帝不要御驾亲征的。
但是,此时的秦霄贤满心都是告急的边境和生死不明的丞相,哪里看得下去这些引经据典而又冗长的文章。
“为朕披上铠甲,拿上朕的长枪,朕要亲自去看一眼朕的士兵。”
夕阳如火,寒风吹着军旗猎猎作响。
“将士们!明日,我们便要远赴边境,为我们的家国而战。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觉得这一战,是为了拒绝和亲而打,是为了公主而打。但我要告诉大家,不是的!我们可以送去一个公主,然后呢?任凭匈奴继续挑战我国的权威吗!这一战,是为了以后五十年的和平而打,为了你们的孩子不用再战争而打。所以,将士们,这一战我们必须赢!我们要让匈奴看到,泱泱大国,岂是他们可以挑衅的!”
“皇上威武!皇上威武!皇上威武!”
次日,浩浩荡荡的三万大军就出征边境。
日夜兼程,浓露湿衣。
行军二十日,他们终于和前线汇合。
原先五千精锐,现在只剩下一千出头,他们被匈奴的骑兵打的抱头鼠窜。
皇帝一来,无疑是让剩下的战士看到胜利的希望。
“诸位将士,朕来接你们回家了。”站着大军面前,看着那仅剩一千还多有负伤的将士,秦霄贤立下最郑重的承诺。
“回家!回家!回家!”
紧接着,安营扎寨。
“丞相呢?怎么不出来见朕。”
“丞相,,丞相被匈奴掳走了。”
“什么!你为什么瞒着朕!”
“丞相被掳走,这里就失了主心骨,所以末将不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这次,秦霄贤才真的知道,他可能永久的失去何九华了。
如果当初,他不这么意气用事,只是降官削职,甚至贬为庶人,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即使何九华恨他,但是秦霄贤也能将他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做后宫里一位不见天日的宠妃。
本是想让他受些皮肉之苦,现在却是再见一面都成为奢望。
秦霄贤下令,今日让所有将士都吃饱睡好,明日,直取匈奴营帐,让他们看看玄机营的威风。
战马列阵,黄沙卷地,排山倒海般的将士们与匈奴杀了个痛快。
秦霄贤冲锋在最前面,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挑下马十多位匈奴大将,一枪刺破了主帐。
不出所料,匈奴王和绑着的何九华正在此处。
“中原的皇帝,本王在此等候多时。你若是再不来,这位丞相便会成为土地的养料,滋养我部的土壤了。”
“说吧,什么条件。”
“和亲!”
秦霄贤的长枪抵住了匈奴王的铁甲,但是匈奴王也只是不慌不忙的用手拨到一边去。
“一位和你没有感情公主,换一个你的心腹,这个买卖不亏。”
“我朝还没有弱到需要送公主和亲来换取和平,既然你还在这里异想天开,那就要承受住我朝的怒火!”
说罢,秦霄贤的长枪直直的刺向匈奴王的心脏。
但是,匈奴王早有预料,将何九华揽过身前逼着秦霄贤停下。
错就错在,秦霄贤没有收住手里的长枪,刺入皮肉的声音,血染的衣袍,那枪头是真真的没入何九华的肩头。
何九华本就负伤多处昏迷不醒,这下子又受了枪伤,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鲜血也染红了秦霄贤的眼眸。
他杀红了眼。
与匈奴王缠斗,用上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最后,匈奴王倒在地上的时候,秦霄贤身上也全是自己的血。
8.
何九华是被秦霄贤抱回来的。
直至将何九华放到榻上,秦霄贤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几日,秦霄贤才慢慢醒过来,身上缠满了绷带。
“皇上醒了,马上传御医进来。”
“朕没事,丞相呢?”醒来第一件事,秦霄贤就开始寻找何九华。
“丞相伤势严重依旧未醒,不过已无需为性命担忧。”
“朕去看看丞相。”
“皇上,您还不能下地,您等御医过来看了再去,皇上。”
自然,没有人能拦得住秦霄贤。
外面,依旧是呼啸的北方。
秦霄贤一身单衣,从营帐出来,风吹得他尽显单薄。
幸好,何九华就在旁边。
扑面而来的,是比秦霄贤自己营帐更浓的药味,一个小宫女正跪在旁边喂药。
何九华还在昏迷,喂药自然是难上加难。
秦霄贤接过药碗,示意小宫女退下。
御医匆匆赶来,进入营帐就看到秦霄贤正轻轻地拭去何九华嘴角流下的汤药。
“皇上,还请微臣给您诊脉。”
事实上,秦霄贤恢复的很好。昏迷三天,除了腹中饥饿,他再无别的感觉。
“丞相伤势如何?”
“丞相的棍伤本就尚未痊愈,加上前些日子又披挂上阵,身上枪伤剑伤添了不少,怕是有些时日才能醒过来。醒过来之后,身子骨也会比以前弱。”
“若是明日启程回京,丞相可能承受的住?”
“若是车马慢些,再在马车上铺上软垫,想必无妨。”
“那便好。”
凯煦十三年,御驾亲征,大破匈奴。收复失地,开通互市。
9.
“丞相,多穿一件,虽是春日,但是依旧寒冷。”
尚书房里,秦霄贤看着何九华,关切地说道。
自从何九华醒过来,便十分的畏惧寒冷,冬日的红箩炭比旁人多烧一倍多,就是三伏天,也常常披一件薄薄的披风。
“无妨,皇上此处已是足够温暖。”
两人的关系,一言难尽。
秦霄贤愧疚于自己重罚何九华后将他派去边疆,何九华感动于自己如此身份如此行为秦霄贤却依旧单枪匹马来救他。
好在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点明,只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看懂。
“旋儿,你登基十五年了,也该有子嗣了。”
“那大华给我生吗?我可不愿碰旁人。”
“你这说的,我是一个男子,如何生孩子?”
“不着急,我已经派人在旁支物色了,过继两个过来便是。等到百姓日子再好些,边境贸易再稳妥些,我就立个太子,教他如何掌权,如何治理国家。”
“你这样,让大臣们怎么说?”
“告诉他们是贵妃所出便是。反正抱养的都是还未满月的,他们看不出来也不会知道的。只是,大华你要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贵妃只是因为贵妃母家是忠实的保皇党,绝不是因为我心悦贵妃。”
“我知道,我知道。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嘛,你何曾涉足后宫?怕是自己封的那些个人自己都分不清吧。”何九华笑出了声。
“嗯。”秦霄贤揽住了何九华。
10.
凯煦四十年,皇帝因早年征战,身体多病而让位太子,丞相也因此请辞。
太子即位,统治清明,民智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