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林栀蓝和陈姨是在医院过的,值班的人就几个,大多数人都团圆去了,林栀蓝躺在病床上,有点无聊,没有电视,看不了春晚。一盏暖黄色的灯照着,陈姨坐在病床旁给林栀蓝削苹果。林栀蓝百无聊赖,转头看见另张病床,据说和自己一样……但是情况更糟。
“陈姨,能吃糖吗?”“不行!”陈姨坚决拒绝,无论她怎么撒娇。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变得微妙。“下去走走。”陈姨丢下削苹果的刀,这不是在问林栀蓝意见,林栀蓝穿得厚,看着陈姨,心酸了,这是新生的情感。这时候人们都在团圆,街上没人,今年明令不准放烟花。显得清冷。
雪没停,落在路灯的灯泡上,吸热融了,也许会进入灯芯,进一个新的环境,但愿能活下去。反正它不会回来了。
“伸手。”“干嘛。”林栀蓝不明所以,陈姨给她的是炸炮还有赤焰珠。“不能放烟花。”“又不放天,拿着玩。”林栀蓝不懂有什么区别,但陈姨说什么就是什么。陈姨拿了个打火机点燃,瞬间炸开,有些刺眼,林栀蓝没玩过,下意识想丢到地上,被陈姨制止。陈姨手把手教她,用手画了个圈,转着玩儿,林栀蓝感觉有些烫,慢慢进入肌肤,她尖叫了声,轮到陈姨大笑,林栀蓝:“……”和着被耍了。
“陈姨,我会死吗?”
“问这个干嘛。”
“想问。”
“怎么,怕死?”
林栀蓝不懂死亡,准确来说,她觉着死不死无所谓,能活多久是多久。
“你呢,怕吗?”
“嗯,怕。”
“哦。”气氛安静,林栀蓝看了她眼,不知什么时候,她在抽烟。
“小孩子别跟着学。”
她没抽过,说这干嘛:“你也是,少抽。”
“嗯。”
天气更冷,她们没多呆。病房外,她们听到哭声。是进门,是林栀蓝旁边病床的人走了。林栀蓝瞟了一眼,没叫,安安静静地坐到病床上,被子分了半给陈姨,旁边是无尽的哭声和护士的不耐烦,毕竟除夕遇到这种事,谁都不好过。床够大,陈姨准备占一半。
十二点,是农历第二年,林栀蓝起身去了卫生间,看见那人还没走。他在抽泣,大概是怕打扰。林栀蓝甩干手:“叔叔,节哀。”那人看了看她,有些震惊,又摇摇头。“你不懂。”“你想自杀吗?”“……”“叔叔,别后悔啊。”“你懂死亡吗。”说着那了根烟,烟雾飘散,林栀蓝皱眉。那句话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自问自答。
是的,她不懂,也不想懂。
此时她对他的做法很不理解,站在她这个年纪的角度,正常。何况她没经历过生离死别。
冷风入骨,她不想多呆,递了颗糖:“叔叔新年快乐。”她回了病床,陈姨换了个姿势睡,她不胖,没占多少。
林栀蓝缩在被窝打抖,免不了又要感冒一场。第二天,又有事发生,那人死了,昨晚半夜时自杀,这不归医院管,但在医院,只能把这事览下,不然留流言四起。
望着那层白布,林栀蓝没多大反应。经过的护士很忙,但看了林栀蓝一眼,想捂住她眼,林栀蓝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她在垃圾桶看见了糖纸。
陈姨啃着苹果:“啥反应啊?”“可惜吧。”
毫无意外地感冒了几天,医院人也陆续多了,医生来检查:“不听话,身体变差了,多远动。”林栀蓝点点头。
陈姨这几天都不在,只嘱咐她养身体。林栀蓝看着窗外,有株栀子花,长得不好,好像快死了,没人会管它。但意外地,旁边放了个洒水壶。
——她生日快到了。
她不记得具体,只知道是春节后几天。福利院里,没人会过生日,在那里,林栀蓝需要担心活着。
陈姨消失了好几天,但每天都有人定时送饭,什么也没说。
“不会是抛下我了吧。”林栀蓝喃喃自语,她知道她有依赖陈姨了,这种感情挺微妙,细思极恐。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依赖,她要靠自己。
不料,陈姨回来了。还要带她去玩儿,一瞬间,生病还挺好,出来旅游了趟。
陈姨带着林栀蓝去峨眉,打算爬一次峨眉山。林栀蓝体力不好,到山顶就差虚脱了。“哎呀,林栀蓝你体力不行。”陈姨屁事没有。林栀蓝恨她一眼。
站在峨眉山的顶端,云雾从山下冉冉生起,顿时白茫茫一片,成了云的海洋。山峰和游人都在云雾之中迷茫,飞扬的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涓涓漫舞,峨眉的山腰便笼罩在薄雾和飞雪中,朦胧中让你觉得犹如到了仙境一般。林栀蓝又恍惚了。
头一阵痛,晕了。后来林栀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是在陌生的房间。大概是在酒店。“在峨眉山上酒店?”林栀蓝头还是疼,“嗯。”
林栀蓝借口下楼。
树影和夜色重叠,黑暗更为隆重。望不见风,但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峨眉山有些陡,林栀蓝趁陈姨不在走远,只是想散心。隐约可以听到叶子晃动声,是猴子。据她所知猴子不在晚上出没,身后一阵凉风。
“没想到大晚上真有不睡觉的。”林栀蓝转头,那一瞬,风逆了,水倒流,天上的星星不见了,一缕头发贴在她脸颊,林栀蓝张不开嘴,不知道说什么。“离家出走?”那男生揣着兜走过来,“管你什么事?你是谁?”“你又是谁?”林栀蓝没争论,即兴来了段说辞:“我,是美貌才华、万千宠爱于一身,惊艳世间繁华的美少女。”“……”
宁砚承走进她,声音更清晰:“我叫宁砚承。”相对于林栀蓝的介绍,宁岚成熟得多,林栀蓝盯着他,眼如星光,“干嘛。”宁砚承觉着莫名,林栀蓝看着他侧脸:你……迷路了?”“没有,我以为你在偷东西。”“??”宁砚承解释:“我爸说半夜不睡觉,不是偷鸡就是打猎。”“……”林栀蓝觉得他好玩,想逗逗他:“我忽然改主意了,你有没有人告诉你……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说着朝他走过来,宁砚承猛地横跨了几大步:“你干嘛!”林栀蓝捂嘴笑了笑。
弄清是耍他后,他生气了,但没表现出来,那样子……林栀蓝第一反应是——想掐两下。
宁砚承可能头发长,挡眼睛,撅起嘴吹,感觉眼睛都在用力。林栀蓝又笑了:“你没手吗?”宁砚承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不受控制地抖,双手发紫,林栀蓝不知道怎么说,她用双手帮宁砚承刘海拨开,却无济于事。整的林栀蓝脸泛红,换宁砚承大笑。
山间,回荡着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