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外面天色正好,但是半夏出去买菜了,她要跟去,硬是被推回了门里。她又看看腰间的玉环,但是教坊又不需要天天营业,去教坊司帮忙,又才疏学浅,只会添乱。她想吟几句清闲自在的诗句,却毫无收获,便又看看书房,但是前日练琴练得指头疼,她现在不想动那张古琴;昨日读书读得脑袋痛,她直到明天都不想看书。
"要是茗君在该多好。。。"她轻叹着,便垂了眼眸,哀哀地张望窗外。外面有一声若有若无轻笑,还有一抹转瞬即逝的闪光。
玉笙赶忙坐起身,窸窸窣窣地,却从窗缝里挤进来她的猫咪小公主饼饼。她奶声奶气地唤着,忽然一跃而下,径直踏上玉笙纤弱的小腹。
“臭饼饼!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呀!"她痛得蜷缩起来,却又笑着假嗔道。“你最好在继承我家家产的时候,也学会自己给自己刨猫砂盆!"
饼饼大概知道差点将那只两脚兽踩出内伤,于是撒起娇来,翻出白嫩柔软的肚皮,一面睁圆了黑亮的大眼睛,一面用圆滚滚的脑袋蹭玉笙。
"哼。我原谅你了吗?"玉笙懒得爬过去,伸了脚踏上去,轻轻揉弄。饼饼抱了那只新剥的白嫩菱角,露出小尖牙就要咬,被她厉声一喝,寻思又寻思,便用粉嫩的舌头舔起来。"哈哈哈~用不着你献殷勤。"
窗外又是一声闷响,惊得饼饼翻身伏在塌上,盯着窗子看。等了半晌,除了窗外的枝丫窸窣,案上的香炉低语,母子二人什么都没听着。
不过那首温柔的摇篮曲挑起了玉笙的睡意。和饼饼对视了一息,主子便跳下了床榻,攀上了落地罩,屁股冲着她抻了个懒腰。"讨厌!连枕一枕都不让!小白眼狼!" 她侧枕上玉枕,拾了新曲的谱子,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金陵城,白云闲走,绿水轻荡。背上一丝清凉,她跳开来看,墙壁上斑驳的苔痕在一寸寸向外伸展,藤蔓在一尺尺向屋顶攀登。青石板路又湿又滑,她敛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循去一处古渡。水草摇曳着萤火的梦,月色笼着温柔的柳烟,她褪了鞋子,一面踏着薄雾悠然的水,一面望着江心乌篷船的渔火。
她几平要睡去了,直到足底一丝痒感,仿佛鱼儿嬉闹时,无意中用尾巴挑逗了她。
“刬袜掩银屏,尘上生芙蓉。" 江岸不知哪里吹箫,她隐约听得谁唱了曲子。
"玉枕留飞坠,春困莫贪睡。"她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榻侧有豺狼。。。伺机。。。"
“挠痒痒~!起床啦~!"十只手指楔入她两肋的痒处,她猛地颤抖,泪眼朦胧得还没看清是哪个促狭鬼,潮水般的娇笑倒先从她薄唇间决了堤。
在那双顽皮的手下又翻滚了几度,头脑一片空白的她径直抬腿,一脚瑞上了那人的脸面。
“呼哈。。。呼哈。。。"她攥紧那人的两只手腕,压在身后。脚底阵阵酥痒,她定睛看去,自己脚下是张留着金色长发的脸。
"?!你,你是,"她先是诧异,而后忽地脸红起来,双手向后用力扯,脚却狠命地向前踹,“死变态!"
“噗!啊好痛痛痛痛痛痛痛--!!"来者用力扭过脑袋,从那种幸福的痛苦中脱身,“臭玉笙,你是真的想要了我的小命呀!"
"活该!谁让你偷窥人家午睡!还咯吱我!" “哎呀呀,不愧是每天擦三遍莲香粉的玉足,好香呀。" "我这是体香!"玉笙抬脚又是一击,茗君闪躲不及,被她踢上了胸口。“啊呀!"茗君故意一面嚷着,一面坏笑道,"小玉笙长大了嘛。"
"呜啊!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自觉失礼,急忙缩回腿脚,脸颊红得发烫。
啪嗒,啪嗒。
两人扭头看去,榻下竟还立着一人,正半遮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一与她们的目光对视,那人便合拢了指缝。
“。。。你流鼻血了欸。。。"玉笙断断续续地探问道。“呀,真的!"茗君挣开双手,跳下床榻,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巾给那人堵了鼻子。“怎么样?还好吗?"
“。。。没关系。"
玉笙心头一软。原来是只小姑娘,声音像檐下的新燕娇软的呢喃。"她是。。。?"
“嗯?猜猜看吧?"茗君俯下身,狡黠地一笑,原本遮掩在那人眼睛上的手更严密了。“嗯。。。我知道了,"玉笙见她笑得那么灿烂,脱口而出道,“这是你和谁的姑娘--是白--"
话音未落,茗君重重地弹了她额头一下,雨点般一下接一下,直教玉笙哼唧着捂脑袋。“她是我妹妹啦!"她脸红到脖子根,跺着小脚。“你别瞎嗑CP!"
“小姐~"女孩忽然开了口,还伸出小手去扒拉茗君扣在她脸上的手。“太紧了,岁岁要背过气去了。。。"
"抱歉啊抱歉。"茗君急忙收手,蹲下来探看女孩。“没事吧?嘿嘿嘿~" 她勾了勾女孩的鼻尖。女孩嗤地笑起来。
"。。。啊。你的。。。妹妹。"玉笙双手拄着床榻,盯着女孩上下看,身体几乎前倾得要跌下来。她眼前的是一名脸颊红扑扑的小女孩。荷绿色的抹胸襦裙,眉间的一点粉荷,白嫩如玉的娇躯,女孩子身体上特有的淡雅熏香,都使她生长成了初夏的一株菡萏;腰间游曳的双鱼环佩陪她戏水,袖子上几尺长的白绫流淌着水纹,皓腕上泠泠作响的银铃铛映衬着水花的笑语--她就那样轻轻地摇起裙摆,便是一幅清秀的杏花微雨江南。
女孩看向玉笙,眨了眨那双空灵澄澈的月白色眼睛,扇了扇两弯纤弱的眼睫,如同黑蝴蝶围绕着春雨后的小池翩然起舞。
"这个姐姐好奇怪。。。"岁岁扯了扯茗君的袖角。“岁岁明明有好好洗脸,她怎么盯着岁岁看?" "傻孩子,谁说只有脸上有脏东西才会被人盯着看。"茗君又一次蹲下,仰视着岁岁的眼睛。“也可能是因为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啊。还有可能就是,"茗君顿了顿,“那个人喜欢上你了呦。"
岁岁的脸颊染上三分桃红。“那这个姐姐是因为哪一种呢?"
"那你自己问一问她,怎么样?"茗君站起身,到岁岁身后,将脸颊埋进岁岁的肩窝,惹得她微微缩着脖颈。
于是岁岁用那两轮满月探问玉笙。
“都是啊!"玉笙跳下床榻,赤脚踩着冰冷的地面,一把将岁岁拥进怀里。"太可爱了吧!姐姐喜欢你!岁岁也很漂亮!姐姐喜欢漂亮的岁岁!"
“嘻嘻~"岁岁娇俏地一笑。“岁岁也喜欢漂亮的姐姐。"
“嗯~相处得很融洽嘛。"茗君揉了揉那两只脑袋。“岁岁,这是你的玉笙姐姐喔。行了行了,你差不多也该松开了。"茗君试着从玉笙怀里抢回岁岁。“她是我的,不能给你。" “真见外。。。"玉笙撇嘴道。“你也是我的。"茗君咧起嘴角,轻哼了一声。
"鬼才是你的。“玉笙牵起岁岁的手臂,将她的手握成拳头去怼茗君。“所以你们到底偷跑来做什么?" "我们家的窗户不知怎么,突然连框一起掉下来了。修窗户时我们有点碍事,索性--"
“嗯~!"岁岁忽然摇了摇头。“小姐!你明明说过不能檄谎的!明明是你在家里玩捶丸才把窗户砸下来的!"
好吧,我确实不该撒谎--等等!明明是咱们一起玩的!好你个泉丫头,竟然甩锅!学坏了!" "看招!“茗君的双手摸上岁岁的软腰。“啊哈哈哈~玉笙姐姐!救命呀哈哈哈~"
"窝搂姨限问题。。。"玉笙用方巾堵着鼻子,李明明系毒生缕。。。辣睡睡。。。" "辣睡睡。。。"岁岁捏着鼻子向茗君学玉笙说话。
"不碍事呀~"茗君贴着岁岁的脸蛋,来来回回地路。“就好比我是个女孩子,但不妨碍我想把玉笙绑,请回家好好款待一样啊~"
“好好款待?"玉笙红着脸,假装听不见前半句,“你是来请我吃饭的吗?你家不是在修窗户吗?"
"要是玉笙和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就不会挨骂啦。"落君笑着眨眼。
"讨厌。我是个工具人嘛!"玉笙假装赌气离开,到桌前写了个便条。"万事俱备啦,咱们走吧。"
“呼啊--!" 半夏用肩膀顶开房门,踉跄着跌进来。
“。。。累死我了。”她将两只满当当的竹篮搬上桌面,摸过一只矮凳瘫坐上去。半日没有人气,阴冷的厨房里,半夏打了个寒噤。她这才用衣袖抹了抹脸面,将挂在臂弯的褙子搭回肩膀。
她喘息未定,就又扶着桌子起身,拣了三五只圆润饱满的瓠子洗净。"多可爱的蔬果呀。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她看着青色泛自的瓠子,水珠一寸一寸地爬下,一面舔着干裂的嘴唇,一面偷笑。
"小姐?"她换了身干净衣裳,用指尖叩响了玉笙的房门。"咳?门怎么虚掩着?"她探头进去,四处环视。没有遭賊,她松了一口气。但是书桌上有这样一张字条。
【美丽善良的半夏姐姐亲启
我要去茗君家里玩,今晚就不在家里吃饭啦~(这里画了个笑脸)
你最可爱的小玉笙】
“好啦,该睡觉啦。"茗君轻唤道。“岁岁,你早上宁可不吃饭都要多睡那一会儿,何不晚上早点上床?"
"岁岁还不困呢。“她摇晃着小脚,翻了下一页。
"乖,我们现在上床,我讲给你听哦。"茗君拥住她的脖颈,垂落的长发勾得她的脖颈缩了又缩。"而且,玉笙姐姐不胜酒力,又倦又困了,是吧?"见玉笙疑惑地町着自己,她眨眨眼。于是玉笙只能长大嘴巴打了个呵欠,跟角挤出半滴泪,又抻了个懒腰。
"好吧。"茗君接过话本,岁岁跳下椅子,爬上已经用被子暖好的床损。"玉笙,你关个门呗。" 她倚着床头,将书摊开放在身前。岁岁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好啊。你们竞然不等我。"玉笙披着毛毡掩上房门,笑着假嗔道。"我也要听。“话音未落,她早已钻进茗君胁下。
“第十卷,《碾玉观音上》。“她缓缓开口。"山色睛岚--唔呀!你。。。别闹了!" 方才合上眼睛的岁岁探头去看,玉笙正竖着食指,顺着茗君的腰肢溜弯,香草皂液和绸缎的加成下,强忍的她将话本的书页都攥起了褶皱。但她更知晓玉笙的软肋,张开五指摸上她的小腹,揉面团一般地一通乱抓。玉笙将被子都踹开了,抱着茗君的手臂翻来滚去。
暖酥消,肌云堕,酒意上了眉梢,加上一通胡闹,她脸颊绯红,半睁着眼,软软地环着茗君的手臂。岁岁拽了拽落君的衣角。
【山色晴岚景物佳,暖烘回燕迟平沙东郊渐见花共眼,南陌依稀草吐芽】
“小姐,。。迟平沙是什么意思。"岁岁的眼中映着银釭的烛火。
“唐朝的白乐天有诗云【水面初平云脚低】,私塾先生有教过吧?“岁岁轻喟着,向她翻了个身。这迟平沙也取此意,即春水涨满。迟更凸显春水之柔。"
"。。。有多柔。“她像只小燕呢喃着。
"。。。不及你柔呀。“茗君浅笑着,替她理了理脸颊上的碎发。
【堤上柳,未藏鸦,寻芳趁步到人家陇头几树红梅落,红杏枝头未着花】
“好一曲【鹧鸪天】。"玉笙呵出的暖意透过薄纱,酥酥痒痒,茗君不禁周身一颤。"这首【鹧鸪天】说孟春景致,"茗君停了停,放低声音,"原来又不如幕春词做得好。"
玉笙挪下床榻,踮起足尖,刬袜去来,茗君抬眼看时,只有一抹白烟在桌角浮动。"不如我解语花。"茗君轻笑着,在她眉心一点。她转去看看微吃的岁岁,又将她搂紧了三分。
"快睡去吧。。。又是白乐天,又是唐玄宗。。。倒显了你的才了。"玉笙向外翻身,留给她一晕藤胧的背影。“都怪你,非要喝酒。。。头好晕呐。"
她便倚着床头,一寸一寸地挪下来,待躺倒时,却侧身卧上了玉笙的香枕。“你又干嘛。"她微微侧过脸,向茗君翻了个死鱼眼。
"不要乱动嘛,引得我想打嚏。"茗君娇嗔道,探出食指戳上她发烫的脸颊。"回去,回去。" 一声轻叹,便重新转回身去。
而后,来自香浴的一瓣杏花自腰间滑落,停在那人腰窝,掩着一帘云幕,像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她静静地看,睁大眼睛,借着月光看,看着看着,回过神来,指尖一点凉意--她已触及那人的玉肌了。
她闻得一息轻喘。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看不清那人,因为本就暗淡的小屋,被酒意又笼了一星薄纱。唉不得那人,湿润的长发,淡淡的花香。印象中的那人朦胧起来,指尖的细腻清冷却尚且真实。
"我的好玉笙~”她慢慢撑起身,俯身探向那人慵懒的腻云。"真的渴睡吗?"
吹着丝丝热气,她用嘴唇轻轻摩挲着那人的耳廊。外周眼见得红润起来,内圈还白嫩依旧,像一朵未开尽的桃花。
嘴下这副娇躯一颤,微微缩起脖颈。
她摇起用柔情似水的目光,去追那人刻意闪躲的,一如少女和着而走,浅嗅青梅的眼神。"锦屏人~ 莫看得这韶光贱~"她薄唇轻启,湿润柔软的舌尖一挑,那只玉坠猛地一抖,**************
握紧在胸前发烫的双手被一只更烫的手握紧。方欲挣脱,来者早已驾轻就熟地将手指楔入那双手的指间。“别。。。"颤着眼睫,咬着薄唇,那人不禁轻喟道。
"别?你讨厌我~?"她双腿交错,锁住那人的右脚,择起身体。总算可以让被香汗湿透的背凉快一下了。那人暗中叹道,身体方才稍微放松,心尖使猛然一紧,被按在她掌心里的双手也是一阵痉挛。
"噢?平知章事大人的千金,果然这般娇弱~"原来她捏起了发丝,一下,又一下,撩*******************************************************************************************************************************************************************************
她伸手摸起桌角的双股凤钗。
月光下,那人睁圆黑亮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行。。。“她喘息未定,低声唤道。“不要这样"
"受不了了嘛~?"她捏着钗头,挑起那人缀着汗珠的下巴。那人扭头躲闪,蓬紧眉头,噙着清泪瞪了她一眼。
“好吧,好吧,什么都依你。"她轻轻搁回金钗,转身又躺回那人的枕头。"你知道吗?“她的鼻尖抚上那人的脖颈。“嗯?"
像风中的花枝摇曳不止,那副身体自发梢至足底都酥软了,哪里开得了口。“知道为什么吗?我要和你共枕而眠?“她停止了撩拔,叫香汗淋漓的那人喘息片刻。"还能是什么。"娇弱中透着嗔怪,那人咬牙切齿道。“无非是。。。"
“嗯--?"
“无非是,就是。。。"娇怯万分,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喜欢-"
“正解~“那人一惊,转身望时,她却捏着一只细颈瓷瓶摇晃。"我最喜欢温热的清酒了,所以将它捂在我的被褥里啦。有心意与我共--"
"没有!"那人压着声音嗔怒,用力地翻回身。几息后,那双露在被子外面的足尖蜷缩起来。
“怎么生气了呀。“她立起身子探看,不料那人竟已红了眼眶,正咬着指尖哽咽。"可爱~对不起嘛。"这一句道款不要紧,那人的啜泣竟愈发明晰。
这下她反倒手足无措了。
"我倒是想喝。。。恨不得都给你喝光。一滴都不留。"良久,那人的声音还在轻顾。“但你还按着我的手呢,我都起不来,怎么喝?"
完了,忘了。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随她一直按到了现在。"那,不如,"她缓缓俯身,“我来喂你吧。" 那人沉默半响。"就一口。"
"好,好~多了我还心疼哩。"她嬉笑道。“来吧,张开嘴巴。" 玉笙尽量转回身。"酒要细品。" 玉笙便合上眼睛。。。这是酒瓶上的封口被撕掉了。啵。塞子也拿出来了。咕。好吧,第一口该是她的。好痒呀,她的长发又落进我衣服里面了。别说,这酒的确不错,竟还有些脂粉一样的花香。竟然还挑我的下巴?你给我等着。好慢呐,她是不是在拿我打趣呀。茗君,你还喂不喂啦?我一- 咕。咕。
“。。。玉笙的口脂。。。"茗君直起身来,舌尖砥着唇边,用衣袖拭去下巴、脖颈上洒落的酒水。
"是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