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老头,花白的胡子,看起来的确是和蔼可亲。
他干枯的手握着舂桶,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碎着什么,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这才缓慢望过来。
他的声音不似平常男子的粗犷,反倒是有些刺耳和尖细,“命挺大,还能活着。”
活着?
他还活着?
洛子商猛的环顾四周,却看到叶海市乖乖的躺在他的身旁,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不敢,却又想试探她的鼻息。
也许,她也还活着。
他看着洛子商,目光落到了叶海市的身上,“她也没事。”
她没事。
洛子商不由得松了口气,却与此同时,警惕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直视对上洛子商的眼神,也不意外一个小孩有如此强烈的警惕,就像一头潜伏随时能够露出獠牙的野狼,阴冷又可怖。
可是他却只是依旧捣着手中的药材,“不用这么警惕,我救你们,也有我的目的。”
这个世道,本就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助,一切都是带有目的的。
洛子商却仍旧盯着他。
洛子商你有什么目的。
他忽然一笑,分不清真假,“我要你杀人,敢吗?”
洛子商咬着牙。
洛子商为何不敢。
他不由得舔了一下嘴角,果然是江河的儿子,这么小,就够狠。
洛子商却仍旧盯着他的眼睛。
洛子商你要我杀什么人?
“够狠。”他嘴角泛着冷笑,眼眸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欣赏,手中的药被收起来,转身出了门。
洛子商却仍旧盯着那扇门,思考着刚才那人,明明就是一个男子,为何声音这般刺耳和尖细。
除非,他不是。
那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救他?难道是洛家的仇人?
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圈这屋子。
手一碰就掉渣的黄土墙,年久失修的木头房梁,凹凸不平的土炕,散发着霉味的铺盖。还有土炕旁边的破败的木桌,以及一把简单的木椅,就是这个房间,全部的陈设了。
好半晌,身旁的人,忍不住的动了一下,洛子商终是被拉出了自己的思绪,看着拉着他衣角的人。
叶海市弟弟,我们这是在地府吗?这里好温暖的……
洛子商看着他,摇了摇头。
洛子商不是,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叶海市眼神迷蒙的很,双唇嗫嚅声很小,但是这个安静的环境他能听到。
叶海市活着?
洛子商伸手掐了掐叶海市的手,有收力的。
洛子商疼吗?
叶海市眉头微皱,嘶了一声。
叶海市疼。
洛子商点点头,看着她。
洛子商所以我们都还活着。
叶海市嗯了一声。
叶海市都还活着。
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手里端着两碗药,看的出来,是给他们熬的药。
洛子商盯着他,他出去真的是给他们熬药了吗?
叶海市却看着那人的眼眸亮了亮。
叶海市曲大夫!是你救了我们!
曲耘抬眼望了望叶海市,嘴角泛起一丝很浅很浅的笑意,“小丫头醒了。”
叶海市醒了。
叶海市抓着洛子商的袖子,看着曲耘眨了眨眼。
叶海市多谢曲大夫救我和我弟弟。
曲耘好奇的看着洛子商,“弟弟?”
叶海市对啊,我弟弟。
叶海市摇着洛子商的手,互相介绍着他们彼此。
叶海市曲大夫这是我弟弟,弟弟,这是曲大夫哦,昨天那贴止咳药,就是曲大夫给我的。
看着叶海市那亮澄澄的眸子,洛子商轻轻嗯了一声。
曲耘笑着,将那两碗药递在他们面前,“原来小丫头求药就是为了你弟弟啊,那为何之前我没有见过呢?”
叶海市抬眸,似乎有泪光闪过。
叶海市是我的错,是我把弟弟弄丢了,下次不会了。
曲耘摇头,看着叶海市,“把药喝了吧,不然病不能好,就不能保护弟弟了。”
叶海市我会保护弟弟的。
叶海市小手端起那碗药,也不怕烫,咕噜咕噜的就开始喝了起来。
不过瞬息,那碗黑糊糊的药便被喝了个精光。
曲耘看着洛子商,那表情好似再说,你怕我下毒?
洛子商却是端起另外那碗药,喝了起来。
他并不觉得,一个想要他做事的人,会这般轻易拿药就害了他的命。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曲耘倒像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收起两个碗,临走之际却还看着他们,“早点休息,这个冬天不好过。”
看着曲耘又出房门的背影,洛子商仍旧是疑惑的很,他救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叶海市扯了扯洛子商的衣摆,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叶海市弟弟。
洛子商歪头,看着叶海市。
洛子商怎么了?
叶海市此时看着洛子商,可是认真了。
叶海市弟弟,就算我们被他救了,也不能完全信任他的。
洛子商心里微微一惊,看着叶海市眼睛都不眨。
叶海市却仍旧继续说着。
叶海市他很好,但他却是一个太监,一个可怕的太监。
洛子商很是疑惑。
洛子商你怎么知道?
叶海市眉头微皱,眼眸中闪烁着仇恨,洛子商想忽视都不可能。
叶海市我娘亲就是死在太监的手里,似他那般声音刺耳尖细的太监。
洛子商突然觉得,叶海市好似不似平常那般单纯,反倒是内敛的成熟的可怕。
也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能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活的如此,也该是不简单的。
洛子商突然觉得困顿的很,试探警惕敛在眼眸深底。
洛子商那你为何这般信任我?告诉我这些。
叶海市却在此时浅浅一笑。
叶海市因为你是我的弟弟,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弟弟。
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像另外一个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