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嘟嘟响的那几秒里,蒋丞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
“喂?”那边接通了号码。
沈一清。
蒋丞一听知道了是沈一清。
他张了张嘴,居然没有发出声音。
沈一清那边等了几秒又开口:“是小丞吗?”
“……是。“蒋丞说,这回有了声音。
“有什么事儿吗?”沈一清问。
在这一瞬间,他俩的关系就像是个陌生人,你问一句,她答一句,丝毫没有其他的感情。
蒋丞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堵。
“就是……我爸……好了没?”他很艰难的吐词。
“你爸他不是……”沈一清顿了顿。
蒋丞想直接把手机砸了。
“哦,你爸呀。”沈一清半天才恢复了智商,“他好了,肺炎,前几年就出院了,你问这个干嘛呀?”
“因为。”蒋丞闭上了眼睛手抖得更厉害了,“我想知道我那架钢琴还在吗?”
沈一清那头猛地沉默了下去,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那架钢琴还在吗?”蒋丞重复了一遍。
“小丞啊。”沈一清语速很慢的开了口,“就是……”
“我那架钢琴还在吗?”蒋丞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声音也随着沉了下去。
“小丞,你听我说完。”沈一清听起来说话很困难,“就是……你走了之后,钢琴没人用了……你弟弟蒋轶也没学……所以家里就把琴卖了。”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蒋丞自己都不知道。
蒋丞觉得自己以前就跟一个托儿所的娃娃一样,天真幼稚,当自己还是“亲儿子”时,十七年的母子情多少都还有点儿吧。
但是自己错了。
从自己正式踏出门口的那一刻,曾经那个所谓的“家”就彻底把他抛弃了,什么都没有,就当作没有蒋丞这个人。
把他退养,然后把他的书啊资料啊小玩意儿啊全寄了过来,问李保国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最后连钢琴也卖了。
家里连蒋丞的半点碎影都没有了。
“小丞啊。”沈一清犹豫了一下,“你你不要觉得就是……”
“没有觉得。”蒋丞说话有点儿带哭腔,他使劲压着,“这一切,都空了。”
“小丞啊。”沈一清被打断有点儿不爽,“你不是我们的儿子了,东西寄了过去,那架钢琴也没用了,就卖了……”
蒋丞对着电话那头爆吼了一声。
蒋丞选手。
不要哭了!
那个女人不是你妈!
卖就卖了吧。
这样哭着又蠢,又丢脸。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想听。
“我就是一条狗。”蒋丞说,眼泪已经模糊了一脸。
沈一清沉默着。
“我谁的儿子都不是……”蒋丞哭着吼了起来,“李保国死了!我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我就……租一间房,住个酒店而脚底下是空的。”
沈一亲还是没有说话,但有吸鼻子的声音。
“我高考多少分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努力过吗?”蒋丞的声音小了下去,“我还以为,十七年多少都有情感了。把我的东西一个不剩的扔了过来,钢琴也卖了。”
“儿子啊。”沈一清那边终于开了口“662分,文科状元。”
“别叫我儿子,我就是一个孤儿。”蒋丞深吸了一口气,“你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领养一个?!”
“可你也不听话呀。”沈一清说,“旷课、打架……”
“对不起。”蒋丞吼道,“对不起!”
在某些时候,对不对成了发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