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几人相对无言。朱墨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似乎在车上几乎没有说过话，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听到某些她认同的言论，她就微微点头。有时她累了也只是伏在桌上，埋着头，可耳朵却没放过周围的一切。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柳泉缓缓站起身来，不经意间走到一位乘客旁借火。他随口聊了几句家常，神情自然，跟商人一样，会打交道。当他借完火，正准备走向车厢接头处时，那声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借火为什么不问我借?”

杨燕不知什么时候睁开双眼，一把拿过柳泉还未抽的烟，自己大步走向车厢接头处。杨燕拿烟的姿势让人难以忘却。他是反手拿的烟，手背向着自己，却又显得十分自然。

烟是会让人着迷的。

由于四人处于第二等座，过道也不甚宽广，人又多，所以杨燕在去车厢接头处时不小心撞到了柳泉，白皙的手轻轻拍打着柳泉的外衣。他突然趁周围人不注意，一只手猛的从柳泉腰间夺来枪，另一只手又趁势将自己身上小巧轻盈的枪放在他衣内的口袋里。动作极快，柳泉虽目睹 但他并未阻止杨燕，反而在一直打掩护。

杨燕依旧微笑着，走向车厢接头处。夜晚来临，火车不知疲倦地奔向目的地，原本喧闹的乘客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对前途的未卜。

风吹过，“哗啦哗啦”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竟然有些恐怖。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如一道坎，摆在他眼前。今夜，也许会有大事发生。杨燕深吸口烟，又长长地舒缓出来。不知柳泉有没有意会他的意思。那把小巧的枪，可是他送给他的见面礼。

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装作个商人我就会认不出你来?这么多年，虽然不见，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经历。我可一直都看着。

杨燕在车厢接头处站了许久，直到冷风吹得他有些许冷意，才慢慢回到车厢。他不再闭目养神，而是紧绷着弦，随时准备出手。

柳泉还是老样子，总是拿出几张报纸看来看去，他也不觉得厌烦。朱墨依旧用无力的眼睛看着窗外那不怎么改变的画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任荒原侧身依靠着座椅，缓缓睡去，很是安详宁静。

但这种宁静没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枪声撕破了夜的宁静。众人猛然惊醒，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趴下!”一声嘶吼传来，顷刻之间，又是一声巨响。火车也受到巨大的冲击，人们一时之间都站不稳，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好戏终于上演了。列车员急急忙忙去查看，却发现其余车厢的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唯有第二等车厢和第一等车厢里的人们只是受到惊吓而已。

突然，一大群人涌了进火车，个个都持枪弹核，十分蛮横无理。看样子，不是当兵的，而是土匪。这些土匪都端着抢指向人们，随时准备撕票。人们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土匪开始洗劫乘客们，什么东西都不放过，如豺狼虎豹般凶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有些土匪甚至开始辱骂乘客，丑恶的嘴脸让人挥之不去。

有一名乘客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抄起身旁的烟灰缸，重重地砸向离自己最近的土匪。但由于动作有些慢，被周围的土匪瞬间打成了筛子，重重地倒在地上，烟灰缸也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血肉之躯上。死相极惨。

土匪们欣赏着乘客的恐惧，忧虑，绝望，像是个狩猎者在把玩着猎物，捉弄着，折磨着。

这些土匪看起来不是善茬。别的土匪都是打家劫舍的，这炸铁路的，还是没几个敢有这个胆子去干。另外，他们似乎不准备绑票要赎金，也没有抢完东西就走。他们手里端着的枪，竟然是军队里才有的。

柳泉认得那些枪，他当然不是个商人。

“看好他们!”为首的土匪一声吼，众土匪们依旧盯着他们不放过。临走时还突然打爆了车厢顶上的灯泡，车厢内顿时陷入黑暗中。人们想叫却又不敢叫，真是叫天天不灵。

朱墨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土匪，都端着枪。

人们在恐惧中度过了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