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任荒原眼见的就要摆脱这些混混,突然被一股力量撞倒在地,笨重的挎包在空中转了圈,重重地砸在她腿上。
好疼!她努力地想站起来,但痛到不行。在慌乱中,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你怎么样?”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任荒原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身披白色外套,身着黑色长袍,袖边都绣有红梅的,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少年一把将她扶起来,一把脱下自己的外套,又和任荒原的外套互换,披在自己身上。那股中药味的确是从少年的身上传来的。
“快走!”少年一声低吼。任荒原急急忙忙奔向火车。
而少年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而那淡淡的中药味也越来越淡。
任荒原慌张中上了车,她担心少年的安危。那些青帮的混混可都不是人啊!但少年却是胸有成竹。从车窗中透过去看,那帮混混一把拉过少年,和少年说了一会儿话,便被少年打发走了。很快,少年上了车,脸上没有任何伤痕,神色和之前一样平静。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他手拿一份报纸,在二人身后观察着。又时不时微微颔首。
“那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任荒原。”
少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头微微低着,眼神暗淡,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良久,才吐出二字:“朱墨。”
任荒原心里想道:“看来是戳到痛处了,她性格倒是与那学院里的人不同。”
朱墨转头看向窗外,那来来往往的人群,面对任荒原,她觉得刚才那些只是举手之劳。只是那些行人惧怕而已。
车子即将行驶时,一声轻柔,但又不绵软的声音传来:“柳泉,几年不见,倒是蛮想你的。”那位坐在朱墨和任荒原后面的人愣了一下,看到来者,一声疑惑:“杨燕,是你?”
“没错,就是我。 ”杨燕倒算是时髦,但又不失俏皮。一身浅色的便衣,领口上别着个暗色的别针,他说话时不时带个京腔,听起来很有韵味
那位被称作柳泉的,也就二十岁的光景,看起来倒像是个青年才俊。他怀揣着一个表,时不时掏出来看看时间,神色却显得十分平静。他一身的商人打扮,自称从广州而来,先转站去了上海做生意,再去北京发展。
杨燕是坐在柳泉对面的,他是来自一个做香料生意的大户人家,自小对气味就十分敏感。他来到这间车厢,不仅闻到了带着苦的中药味,又闻到了股极淡的火药味。等他坐在柳泉对面,那火药味在他的鼻腔里浓郁了起来。
“来做什么生意的?”
“丝绸。”
杨燕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你啊,不单纯是个商人啊。你去苏联留学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回来当个商人那么简单。几年不见,你身上倒是多了股火药味啊。”
杨燕眼见着柳泉看表,又下意识地护着腰间。换做是别人,可能就以为他腰不好,但杨燕可不是那么让人省心的。他觉得,柳泉的腰间不出所料应该是把枪。
杨燕装作午睡,哈了口气,闭目养神,实则在仔细听着几人的交谈。
“这个世道,倒是让人没法活了。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商人惧怕上海青帮。”柳泉叹了口气,当今的世界,还能回到原来那样吗?
“现在的世道是黑暗的,北洋政府不管百姓的死活,迟早有一天会垮台。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被所谓的封建束缚着。男人被迫离开亲人,上战场,为了保家卫国。女人则被世道所不认可,女人的善良叫妇人之仁,女人似乎一直被轻视,被忽视。她们中的斗士,被他人讽刺怒骂。我觉得,世道黑暗,但一直有人站出来,心里高举着火把,寻求光明。”任荒原说到这里,眼神都坚定了起来。被混混追杀并不是她去北京的主要原因,她要干一票大的。
朱墨虽然在一旁安安静静,很少说话,但她听到这番言论后,低着的头略微抬了起来。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这么去反抗,在言论上就是成功的了。
柳泉心里一惊,问道:“荒原,你出过国留学过吗?”
“没有,”任荒原老老实实答道。
柳泉感到十分吃惊,暗想道:“荒原没有出国留学过,却说出了这番言论。国内那些没有出国留学过的男子,受封建所控制,是说不出这些言论的。莫非……”
而杨燕听着听着,露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早就看出任荒原和朱墨是女性,自打上车以来。
火车在平缓地行驶着,人们似乎在享受着这个旅程,虽然有些闹哄哄的,但却其乐融融。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照到了他们的脸庞,显得既温暖,又快活。
柳泉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装作不经意间地问道:“朱墨,你耳朵上怎么会有耳洞的?”
朱墨大惊,神色略显慌张,但又很快恢复平静。这一切都被杨燕所注意到了。
“是这样的。朱墨家乡有个习俗,家里每年都叫他扮观音。所以耳朵上有着耳洞。”任荒原察觉道不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嬉笑着蒙混过关。
柳泉看着二人,若有所思,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没错,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