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走过半条街,过一个路口就是那家余贾铺,在家家闭门的街道上,杂货铺的塑料帘子里透出黄色的光来。梁彦撩开帘子进去,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捧着饭缸坐在柜台里看电视。听见声响他回头看了梁彦一眼,眼神里有些打量,“买啥?”梁彦看了看周围,指了指堆在门口的啤酒纸箱。
“买酒?”男人放下碗,从柜台后转出来,他眼神一直停留在梁彦身上,带着令人有些奇怪的探究与考量。梁彦点了点头,把钱放到柜台上,男人瞟了眼钱,又看了看梁彦,晃晃悠悠地绕到货架背后去翻找,梁彦站着等他,男人鼓捣了一番,抬高声音喊了句:“哎呀,没了。”随即探头出来,说等等,他去屋子里找。
梁彦搓了搓自己有些通红的手指,他出来得急,也没穿外套,只穿了件平时在家穿的家居服,不厚,空荡荡的灌了风,有些冷。
男人又进后屋翻找了半天,哐啷哐啷的,一直没出来,过了约莫有两三分钟,他在里头说话了:“有了有了,小伙子来帮我抬一下箱子撒?”梁彦闻声抬头看向大开着的后门,里面是一条有些窄短的走道,好像通向一个房间,过道里堆着纸箱,灯光灰暗,看名的焦灼从心底冒出来,他看着那扇开着的门,犹豫起来。
“男娃儿来帮我哈,重撒抱不动啊,快点快点。”屋里男人还在大声喊着,梁彦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了进去,快点买了走吧,这里让他很不舒服。走廊确实很短,四五步就能走到头,走廊微微一拐通向一间卧室,里头不通风,有股难闻的味道。卧室里摆着一张大木床,别的地方都堆着高高的纸箱,男人正费力地拖着一个纸箱,上面印着和门外箱子上一样的啤酒图案,男人见梁彦进来,连忙冲他招招手:“来来来,帮我一起抬出去。”
梁彦走过去,蹲下身子准备把箱子抱起来,突然脑袋上一痛,梁彦只听见一声闷响,钝痛感从脑后炸开,眼前一黑就跪到了地上。他不知道男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只知道他脑袋疼得厉害,也晕得厉害,梁彦只模糊地感觉到男人好像跨过他出去了,外面铁门响了一声。等他踉踉跄跄捂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男人已经关好门走回了房间。
梁彦捂着脑袋看见男人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却撞上了堆积如山的货箱,男人走过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那张油腻大床上摔,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
“面生得很……没见过你,不是这条街的吧?还他娘的不会说话是吧……小哑巴,天大的好机会,妈的……”当男人冰凉的手探进衣服覆盖在自己肌肤上的时候,梁彦的意识终于从晕眩中被抽了出来,他像脱水濒死的鱼一样奋力挣扎起来。
他衣服宽大,又松,手伸进去什么都能摸到,男人胡乱摸了两把,喘着粗气就去扯梁彦的裤子。梁彦双手去挡男人的手,咬着牙瞅见机会,抬起脚往男人胯下踹去,这一下用了大力气,男人当即惨叫出声,从梁彦身上翻了下去,梁彦还没来得及管自己身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冲。
喉咙里恶心的感觉一阵阵往上涌,被摸过的地方像被开水滚过一样发烫,梁彦心跳得很快,后脑还钝钝地发疼,冷汗直冒,他害怕紧张得脚下发软,跑到走廊上的时候还撞翻了几个箱子。他进来时的那扇铁门已经关上了,梁彦伸手去拔插上的门栓,却满手都是汗,几次打滑,怎么也打不开。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梁彦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男人用胳膊卡着脖子拽了回去,他一个踉跄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地上坐,男人捏着他的手腕把人压到走廊的墙上。“踢得还挺狠……小哑巴,你怎么补偿老子?嗯?”梁彦被他卡着脖子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被迫仰着头,手被牢牢制在身后,挣扎不得。身后男人压上来的躯体怎么也推不开,耳旁的呼吸声和潮湿好恶心,梁彦把自己牙龈都咬出血了,还是没办法抵挡眼前因为缺氧而出现的大片大片的黑色。
这里是地狱,梁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谁能来救救他。
谁能来救救我。
“哐哐哐。”
“有人吗?”
梁彦恍惚地想,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那扇门外传来的声音,应该就是在自己即将跌下悬崖粉身碎骨之际,突然出现抓住自己的手吧。
那是江嘉叶的声音。
“里面有人吗?说句话?”又响起了几声敲门声,力道听上去很克制,只是铁皮门无限放大声音后听上去有些刺耳。
身后的男人又用了几分力气把自己往墙上压,梁彦觉得自己的脖子和手腕都要断掉了,男人没出声,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装作没人。他好像真的觉得梁彦是个哑巴,也没费力伸手捂他的嘴,只是有些警惕地盯着铁门。
“有人在吗?彦彦你在里面吗?”门外江嘉叶还在问,只是已经不再敲门了。梁彦头一次这么恨自己为什么张不开嘴说不了话,如果他现在能够大声呼救就好了,他好害怕江嘉叶找不到他就走了,他好害怕没有人来救他。
他试着张了张嘴,可是被缺氧和恐惧压迫的嗓子根本发不出音来,梁彦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了一点点细碎嘶哑的声音。
“……哥……”
他都好多年没听过自己的声音,那点气音哑得不像话,声带短促地振动了一下,好小声,小声到或许连身后的男人都听不见,它不可能透过铁门去到江嘉叶的耳朵里。
果然,铁门外重新恢复了寂静,没人说话,没人敲门,江嘉叶好像已经确定梁彦不在这,走了。
那只手松开了。
他还是掉进了地狱里。
男人显然也知道这小哑巴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处境,他下流地顶了顶梁彦,说,乖,老子去床上弄你。说着就把梁彦往房间里拖,他稍微松了松卡住梁彦脖子的手,但还是紧紧钳着他的手腕。
梁彦后脑被砸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刚才奋力挣扎耗费了他大半的体力,他还是不认命地在挣扎,只是这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哐!!!”铁皮门发出的巨响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两个人都是浑身一哆嗦。外面的人似乎在踹门,用的力气恐怖,薄薄的铁皮门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
“梁彦。”
“开门。”
是江嘉叶。
是江嘉叶来就他了,他没有走,而且他知道自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