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拳场打烊。
从下午到深夜,阿归忙的连轴转,不光收拾了全场的残局,还被拉去联系了水泥厂,几天后来帮着补补墙。
“草花A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阿归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寝室走去,半路上他看见经理举着大哥大,向对话线对面的人不知哪个人愤而陈词,声音很大。
耷拉的眼皮在听闻经理聊的内容后豁然大睁。
阿归的步子慢了下来,身影隐没住墙角的黑暗,背靠墙壁,停步静听。
经理好像正说到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阿归,而是向着更亮的窗口处又躲了两步,用更大的声音抱怨着:
“……好个几把,整个选场打的跟筛子一样,阁楼被他当靶子一样打,给拳场下马威呢!”
“……他妈的,鬼才知道他在想什么,阿弥陀佛。吴吞这小子打游击,打完就跑,他妈他武器装备什么时候这么屌了!打了十分钟,拳场训练营十个最能打的挂了两个,拐走四个,他妈现在连一半都没有了,我们全场还吃什么?其他四个也全部挂伤,也就阿归好一点了。”
“……亏的他会躲哩……这孙子就是没事吃饱了撑的,前段时间他看中阿杰想买走他,我们出价他又嫌高,这不今天专门来踢馆子,再顺便把阿杰和另外三个学员全部拐走了……拳场从今天开始暂停对扑克的所有项目,还要在内部进行一次大清洗,全场里居然有吴吞的眼线!”
“……是这样的吗……唉,这儿这么乱,怎么乱来也很正常啊……谁知道嘞,不知道啊。唉,祝他好运吧……”
哒哒哒哒……
听见经理踩着黑皮鞋慢慢走远了,阿归从拐角探出头来,凝视着经理远去的身影,眼神里有一瞬间的阴鸷划过。
草花A……
等到经理消失在楼梯拐角的尽头,阿归这才从藏身的墙角处走出来,缓步踱回宿舍。
一进宿舍,阿归就向他那破烂的床板砸了下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宿舍里没几个人,此时也都埋头处理自己的东西,没有人向阿归这里看过来。
阿归定定地仰头望着天花板。他的左前方第六张铺位本来应该是金杰,但现在,那张铺位被撤走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抬手捂住了脸。
他从天台上冲了回去,捞起了金杰。但他们还是没有都逃出来。
是金杰先松了手。
但又是谁先入了笼。
那破留声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荡——
“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就这么……”
“就这么……”
留声机到这里就卡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道最后一句歌词是什么。
有点可笑。
荒唐极了。
他的眼睛突然就有点发酸。
于是阿归翻了个身,脸朝墙壁,把一切荒谬丢在身后。
“好呀。”他喃喃道,在那么久那么久之后,他终于认真回答了金杰当时的请求。
“我一定尽力,你不要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