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望舒离开便利店时，雨并没有变小。淅淅沥沥的雨珠顺着脸颊滑落，眼眶被洇湿，连头发都变得潮湿滑腻，她抬手把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

她的步子很急很快，在快步走出便利店一段距离后，脚步才缓缓地放慢，一点一点地变慢，最终停在雨里。

望舒静静地独自一人驻足在雨里，目光都接连的停滞，她瞳孔涣散，微微垂着头注视着脚边泥泞的水坑，仿佛整个人都搁浅在那湾浑浊的浅滩里。

因为手机设置了电话自动转录的功能，所以几乎是在打开那一通不在印象里的电话记录的同时，她就意识到了。意识到了金硕珍这莫名的善意从何而来，意识到自己正赤裸地暴露在他的怜悯中，仿佛一只很糟糕的连毛都打结的小动物。

金硕珍给予她的全部关爱和耐心，都基于对她的同情和可怜。

而她讨厌用苦果讨来的温情。

高高在上的怜悯会时常提醒她，自己有多不同。很小的时候，她以为大家都像她这样，后来才发现，别的小朋友摔倒了会被抱起来吹吹伤口，只是学会骑自行车也会被夸赞，平常的日子也能吃精致可爱的小蛋糕，只有她是不被父母爱的小孩，只有她，与幸福的世界格格不入。

因为生活拮据，奶奶只会在她生日时买挤满奶油的蛋糕，甜腻的奶油像打发的泡泡不断膨胀直至糊住嗓子。奶奶去世后，她再也没吃过蛋糕。

望舒从回忆中抽身，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水坑边站了很久。

金硕珍牵着她来的路程里，避开了每个泥泞的水坑，如今再看着这些水坑，望舒不自觉地动了动空荡荡的手掌。

被短暂的爱护和看管过后，她又恢复了熟悉的孑然一身的状态。望舒抬起脚，朝着眼前堆积着泥沙石砾的水坑狠狠地踏下去，仿佛踏碎这片积水，一切不该存在的奢望就都会消失，波澜过后她重归死气沉沉的平静，可下一秒——

水花四溅的场景没有发生。

望舒被人穿过腋下抱了起来，想要踩水坑的双脚也停在半空中，随即落入男人干燥温暖的怀抱里。

像是一只被提着后颈的湿漉漉的黑猫，金硕珍抱着几乎被雨淋的湿透的望舒，把小姑娘转了个圈，在旁边没有水坑的地方把她放了下来。

“对不起。”

望舒身体顿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去找金硕珍的眼睛。

她抬头撞进一双柔软真挚的眼睛里，那三个字仿佛带着电流从耳骨窜过，瞬间半个身子都变得麻麻的抬不起来。雨变得小了，给他们两人蒙上一层朦胧模糊的薄纱，看不清她的表情。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擅自主张地认为你需要我的关心和怜爱，是我太自大了，甚至没想过你愿不愿意接受。”

金硕珍低头望着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他轻轻将她额边被雨淋湿，挡在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

他低头注视着这个年龄尚小、羽翼都还未成长丰满就被淋湿的女孩，眼里静静流淌着温暖的柔和的力量，“对不起，望舒，我让你不高兴了。”

望舒认为，哭的太多了，她是再也流不出来眼泪的。

可她看着金硕珍，鼻尖竟然开始止不住的酸涩，像落雨，像坠海，于是整只眼睛都变得雾气蒙蒙的。有水意从眼角冒出，迅速充盈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氤氲翻滚，变得潮湿。

金硕珍没有再傻站着看她，他从便利店的购物袋里掏出雨衣雨靴。

“来的时候就看你一直盯着水坑…”

他附身把明黄色的雨衣套到望舒身上，仔细地扣好扣子，又蹲下来，给她换了新买的雨靴。

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望舒一直盯着水坑发呆，所以到便利店就买了雨衣和雨靴。可便利店均码的雨衣对于她有些大，她懵懵地张开双臂，任由他整理雨衣，看起来像是嫩嫩的可爱的小鸡仔。

金硕珍拍了拍她的头，顺手揩掉小鸡仔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

“好啦，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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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吐司盛夏一个平凡的雨夜里，金硕珍打着伞，笑着跟在蹦蹦跳跳的女孩身后。而望舒只记得，那天的雨很咸很咸。

烤吐司可爱小鸡仔舒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