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一舒她不会有事吧？”半晌，姚一绝才打破了这份恐怖的寂静。
“还什么都没发生呢，瞎想些什么呢。”柳颜末也按不住性子了，刚刚听盛空凝那么一说，她也拨出灵气去看，发现那灵气印记她一秒就能给拍碎，但她不知道盛空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轻举妄动。
“嗯，先吃饭吧，一舒该饿了。”盛空凝顺着柳颜末的话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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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阿盛你刚刚说什么……‘走出来’，是什么意思？”柳颜末嘬着洋柿焙蛋含糊不清地问，一点千金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姚一绝冷不防地咳嗽了起来，而宝贝小妹抢先替他回答：“是兄长的心病。”
柳颜末一挑眉，觉得事情有点意思，便冲着盛空凝扬了扬头：“那你可是再幸运不过的啦，这位，可是我们的中郡小怪物、东郡药不死，妙手回春专治疑难杂症！”
盛空凝：这都什么时候起的外号……
她可不认，盛空凝轻轻放下筷子，认真道：“再有本事的大夫也只会治病，不会超度。”
“这也不算超度啊，”姚一舒拉了拉姚一绝的胳膊，“兄长，你讲讲嘛，说不定神医姐姐真的有办法呢？有些事情自己闷在心里也不好。”
柳颜末也跟着胡乱地点头，但盛空凝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就是自己好奇，但因为是自家兄长的私事也不好意思问，今天让她逮到机会了，反手就把锅扣到她的头上，“神医”这个标签也都搬出来了，她可什么都没做啊！
大哥你行行好，你别讲故事给这一屋子人听，到时候我啥也不会干锅底灰就直接怼我脸上了啊！
但世间万事常不尽人意。
姚一绝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即使逃出那个灰暗的地方，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还是没有过去，但我很幸运，我们遇到了一个人，她的一切都是那个地方所没有的、干净、明亮。尽管素不相识，她也治好了我身上的逃亡的伤，帮我们搭起这件屋子。那时我的脾气也并不好，但她待我百般迁就，一舒亦对她万般依赖。”
“就在我对她……渐生情愫时，她离开了三年，但她又不知不觉、隐姓埋名地回来了。我想，终将要尘埃落定了，但我缠着她聊了一顿饭，却发现当年那个她，那个走进我的心的人早就忘了我的全部。我不明白对她而言，曾经同她朝夕相处的人为什么只是一个过客。”
“但我不死心，她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心之所向，若是没有她，我根本活不到今天。但她这些年同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我明日要成亲。”
“我平静了一个月，也想过要放弃，但她死在了她的大婚前夜。”
“……啊……晓琴姐……”姚一舒惋惜道，好多事情她都从未听说过，只知道她的兄长有好长一段时间失魂落魄的。现在听姚一绝自叙心意，她也猛的开始想念当年那个温暖的林晓琴。
“……那个，你确定回来的那个人就是她？”柳颜末半天憋出一句。
“一定是她！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姚一绝把自己的痛苦又回忆了一遍，情绪有些不受控制，“怎么样，小神医，有办法治吗？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无能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姚一舒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盛空凝果断地摇摇头。
虽说心病也是病，但这也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东西，而盛空凝恰好在这方面一点都不了解，这时候还不如让柳颜末上。
实际上她也这样做了。盛空凝放在桌子上的手悄悄拉了下柳颜末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快劝劝他。”
柳颜末了然，向着姚一绝摆了摆手道：“哎呀，忘了忘了，她的爱情线太顺了，不能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你别……呜呜嗯？！”
盛空凝直接上手堵住柳颜末的嘴。
小祖宗，你还不如不说。
“那个……我确实是没招。”盛空凝诚恳道。
姚一舒往右看看柳颜末勾人的桃花眼的眼角都给憋红了，往左看看盛空凝一脸大义凛然，在心里吐槽一句：神医姐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你不是已经放下了么，”盛空凝话锋一转，“现在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不是你的小妹吗？”
姚一绝持筷的手一顿。
“‘失去’让你学会了‘珍惜’，你的心已经替你做出选择了，但你却忘了去问它。”
……
……
……
盛空凝和柳颜末一前一后走在从林家村通往中郡的路上。
“阿盛，你刚刚说的‘心替你做出选择’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我自己也不懂，”盛空凝认真道，“我胡扯的。”
柳颜末：？？？
“不合理啊，阿盛你整天和唐乐腻歪在一起，不应该……呜呜嗯！！”
“打住，”盛空凝将捂着柳颜末的嘴的手收回，“不要乱说。”
但柳颜末还是眼尖地瞥到了盛空凝耳尖的薄红，这也是她从那天往后死嗑唐盛的源头。
“口是心非。”柳颜末在心里默默道。
但这只“桃花妖”可不知道，盛空凝耳尖染上薄红，是因为她刚刚小声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全都喷洒到盛空凝的鬓边了。
正当柳颜末还在大胆揣测盛空凝和唐乐私下的相处方式时，盛空凝忽地停驻了脚步，接着柳颜末就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原来如此”。
柳颜末抬眼看过去，眼前是一大片密密麻麻浑身带刺的藤蔓，通体紫红，还带着斑点状的紫黑色花纹，倒是可以比作章鱼的触手。
“傀南藤，认识吗？”盛空凝转过头问柳颜末。
柳颜末赶紧摇摇脑袋：“我才不会认识这么一团鬼东西。”
盛空凝闻言轻轻笑道：“毕竟不是满地都是的杂草，这里有这么大一片傀南藤，说明这里的温度稳定在二十三度，起码要有五十七年。”
“这么精确？！”柳颜末有些不可置信。
盛空凝走上前去，抬起手指轻轻触碰它的藤条：“嗯，这可是七代人的研究成果。”她家还勉强地种了两年。
“傀南藤不通人性，但识毒草，”柳颜末看着被触碰的藤条收敛起尖刺，轻轻地绕上盛空凝的指尖，“它藤条的汁水能与三十八种毒草的汁水相融，是绝佳的催毒剂。毒药中凡是有傀南藤混在里面，必定是触之即死。”
柳颜末已经被盛空凝激动的语调吓得说不出话了。虽说她早就听闻盛空凝爱毒如命，但她从未想到会如此夸张。
盛空凝就愣是看着这一大丛催毒剂发起了呆，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偏离了初心，有些尴尬地将手指收回：“……呃，但若是动物触碰到它，就会立刻被缠上，要费上好一会劲才能留住一口气摆脱。”
柳颜末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指着盛空凝：“那……你其实？是……毒草精？！”
“不是啦，”盛空凝噗呲一声笑出来，“我有药血，里面掺杂了六百种毒草和药草的精华，所以我只是被当成毒草了，而且还是让它又爱又恨的毒草。”
柳颜末这次倒是能听懂，毕竟她一直记得为柳廉允接生的盛家父女，自然也就记得盛夫人的药血。
“但这和林玄又有什么关系？”柳颜末不解。
“林玄在逃跑的途中被傀南藤的克星——血莲子刮伤了，”说着盛空凝还将刚刚路上见到的血莲子折跃到手上，“傀南藤一靠近它，怕得就像见到鬼一样，你看——”
盛空凝将血莲子送到傀南藤面前，原本错综复杂的藤条瞬间就乖顺地避开，二人就这么在血莲子的庇佑下平安无事地穿过了傀南藤丛。
但不得不说，这隧道实在是谈不上美观，以至于走到一半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柳颜末也不想召火照得路面亮一些，也只好搭上盛空凝的肩膀防止走慢了被这鬼东西吞掉，而盛空凝也腾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柳颜末的手背。
但出了傀南藤丛就出意外了。
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林子里窃窃私语着，看到傀南藤让了个口出来便不约而同地亮出了武器。
“什么人！”其中一人大喝道。
盛空凝和柳颜末自然是认得出来，他们两个就是对那对兄妹不怀好意的人。
于是柳颜末也不甘示弱：“你姑奶奶！”
盛空凝早早地就开了个虚无空间以防万一，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自然是看不见他们两个，但盛空凝被柳颜末这一声喊得耳朵疼。
“什么人！给爷爷出来！”见无人应答，其中一人拔高音量又喊了一遍。
“诶？”柳颜末大脑极速加载。
是隐身吗？阿盛的手笔？
这时盛空凝提醒道：“傀南藤喜水喜火，尤其是修灵者的水和火，于它而言是顶级的养料，我们不要出手。”
柳颜末点点头。但随即她就发现，这隐身不隐声响啊！她一脚踩在小树杈上听到嘎嘣一声大气也不敢喘。想着养料就养料吧，总比当靶子强，火焰就即将从指尖喷薄而出，结果下一秒就被盛空凝握住了手腕。
而对方的飞刀也在刹那间飞来，柳颜末本能地抬手去挡，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睁开眼睛一看，四五把飞刀在那一瞬间袭来，在她面前凭空消失，又在她身后凭空出现。
哇哦？！
“我们走。”盛空凝拉着柳颜末就跑。
其实盛空凝不对他们两个动手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两张脸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盛空凝和柳颜末翻过一个小山坡，柳颜末的发型都跑散了。两人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而柳颜末也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阿骆他是不是向你交代了什么？”
这个任务中，柳颜末可以说就是个陪衬，她似乎就帮着找了三根头发，其他时候都被盛空凝保护得太好了，很难不往骆小满的鬼心思上想。
“什么意思？”盛空凝装傻充愣，“我可以取代骆小满在你心中的位置了？”
柳颜末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又转念一想……
虽说没有“取代”，但“占有一席之地”……
于是柳颜末眨眨她的桃花眼，道：“取代是不可能的，但并驾齐驱绰绰有余！”
同为发小，唐乐为何不能取代骆小满？因为他不会说话，不会照顾人。小魔女柳颜末可不是什么含蓄的人，她就是想要骆小满给她的那般明晃晃的偏心。柳廉允的降生或多或少地拐走了爹娘的关爱，但她已经从那个偏心她的人那儿补全了。
柳颜末是幸运的。千金小姐出身，修灵天赋异禀，但却不会自满、不会自傲，因为她还有朋友，比她更优秀的朋友。柳颜末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永远不会。
但眼下确实需要稍作停留，调皮的风胡乱地吹着柳颜末的发丝，必须要理一理了。
“阿凝，帮我扎头发嘛。”
“嗯，”盛空凝轻声应道，接过柳颜末递过来的发带，“怎么突然改称呼了？”
“嘻嘻，”柳颜末转过身背对着盛空凝，“随便我怎么叫喽，你说的。”
是吗？有这回事？
盛空凝一边回忆着，一边将柳颜末的发丝分成两绺，红色的发带绕上一边，扎了个低马尾。盛空凝又将自己的发带扯下一根，给柳颜末另一边也扎上了。虽然一红一黑不太配套，但谁还关心发带的颜色？
“嗯？哪儿来的发带？”柳颜末欲要转头去看盛空凝，被盛空凝冷不防地按住了脑袋：“别动，我怕头发散掉，一直都用两根发带扎。”
哦哦，怪不得和白霖打的时候怎么晃都不会散。
“那为什么扎双马尾？”柳颜末的本意只是想让盛空凝帮她把头发稍微绾一下方便赶路，可没想到盛空凝二话不说给她扎了个双马尾。
“……你之前的发髻我不会扎。”盛空凝如实回答。
柳颜末：……
是她多想了。
……
……
……
二人回到东郡学塾时已是傍晚，柳颜末一打眼就看到了学塾门口杵着的骆小满。
“阿骆，我回来啦！”柳颜末招了招手。
骆小满也迎了上来：“没受伤吧？”
“没呢，”柳颜末狠狠地摇头，“阿凝把我保护得可好了。”
听闻此言，骆小满冲着盛空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盛空凝直奔主题：“林玄现在在哪？”
“林玄？”骆小满有些疑惑，一回来就找林玄，怕不是和案子有什么联系，“应该还在和人切磋吧。”
盛空凝点点头，二话不说就直奔着切磋擂台去了，但柳颜末突然叫住了她，盛空凝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阿凝，下辈子我娶你呀！”柳颜末狡黠地眨了眨桃花眼。
骆小满：？？？？
但更让骆小满震惊的是，盛空凝顺着柳颜末的话往下说：
“我等你。”
骆小满：！！！！
什么情况？一天不到？小祖宗们你们要干什么？！
……
……
……
柳颜末刚好赶上学塾的晚饭时间，等她挑好了几份菜，骆小满已经把这段言简意赅的对话告诉了唐乐。原本是想着寻求些帮助，收获到的只有唐乐的嘲笑。
……兄弟，我很认真的好吧。
柳颜末在骆小满旁边坐下来，看着唐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双马尾上，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便默默地把辫子甩到身后。
原本是准备摆张臭脸给唐乐看的，没想到唐乐淡淡地点评了一句：“藏什么藏，挺好看的。”
柳颜末：……？
虽然这点评没头没尾的，但也让柳颜末很开心，脸上的笑意压根就藏不住。
为什么唐乐不会说话、不会照顾人，还能和柳颜末骆小满保持着多年的友好关系？
因为他会补救啊。
人总是会成长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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