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金霄阁事件解决之后,盛空凝和柳颜末之间似乎隔着薄薄的一层膜。
被错认成男人的这种事盛空凝已经见怪不怪,但柳颜末一直耿耿于怀。
开玩笑!人家小姑娘好心帮她脱困结果被她反骂变态!!
柳颜末看似是个天真烂漫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但也有不少自己掖着藏着的心事。比如关于发型的历史遗留问题和眼下同盛空凝的友情危机。
柳颜末十岁那会特别钟意双马尾,发丝在脸颊两侧飞扬的感觉让她感到十分自在。但怪就怪唐乐见证着柳颜末宝贝她的辫子宝贝到不时的抚摸后的评价是:
“幼不幼稚啊?”
的确,那时同柳颜末那般大的女孩子都将自己的头发打理得俏皮又繁琐,像双马尾这般简单的发型倒是没什么女孩子扎。
柳颜末当场就“我想怎样就怎样”骂了回去,但柳颜末自己心里清楚,她再也不愿扎双马尾了。以至于不在乎她发型的骆小满问“为什么不扎双马尾了?你不是很喜欢的吗?”时,柳颜末的回答是:
“两边扎不对称,麻烦死了。”但她其实非常愿意花费时间去那般打理。
而恰好骆小满的回答“我可以帮你啊”,让他在柳颜末心里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唐乐,天资聪颖,家境富裕,脸长得非常可以,但因不会说话,频频错失桃花。不仅如此,做出的某些直男事情还让柳颜末以至现在都耿耿于怀。
活该。
……
……
……
柳颜末在东郡学塾里闷得慌,而盛空凝被白霖缠得烦了,两人一拍即合。晚上向学塾申请了任务,第二天早上就风风火火地走了,把一众东郡学子扔给唐林骆虐菜。
不是因为东郡学塾风气和谐,而是因为东郡好几年没同期出过两位高级修灵者,两人搭伙的任务一时半会调不出来,学塾长便从南郡调了一份陈年旧案给盛空凝和柳颜末去查。
南郡林家村,原人口七十六,然四年前一夜血雨腥风,幸存十四人。
“两位姐姐是为何而来?”盛空凝和柳颜末刚刚走近一间废弃的小屋,就被一声稚嫩的童音叫住。
“小朋友你好呀,”柳颜末受曲箐箐的影响,总是喜欢叫人“小朋友”,“我们是来查林家村四年前的那档案子的。”
红衣小姑娘听到后微微一愣,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转过头向另一间屋内喊了一声“阿兄”,一位比柳盛二人年龄大上不少、眉眼同小姑娘有七八分像的公子便闻声而来。小姑娘被兄长赶出门外被迫去玩,余下三人在简洁的小屋坐下,这位略显防备的公子并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直接讲起了四年前的那场变故。
“在小六刚刚会跑步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人逃出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在这林家村搭了这间屋子住下,相依为命,邻里互相照顾,生活也还过得去。”
“但我们都不知道,章家的家主章筠是个王权的走狗,他的入伙任务八成是屠尽家人,提着他们头去交付。但那一晚有很多的无辜乡亲出门查看情况,他们也被毫不留情地抹杀了。”
“第二天郡主府的人收到通报,在章家发现了独女章晗的尸体,她死于大出血,背后有一道大豁口;章夫人是在岸边发现的,她身首异处,但头颅一直没被找到;还有一位……旁系林家的长女,她是为了保护乱跑的妹妹,被章筠直接……砍掉了脑袋,这个我亲眼目睹。”
“但我听说有一个直系林家的孩子,他幼年时父母双亡,寄住在章家,根据章晗尸体双手张开的保护姿态、她家所有的钱财不见、屋内有两种不同血型来看,林家小孩应该是受伤了的,不过他逃走另寻生路了。”
柳颜末没有说话,似乎是被震撼到了,而盛空凝问道:“那个小孩,什么血型?”
姚一绝有些奇怪,这些年来查这桩案子的人不在少数,但问血型的,盛空凝是头一个,但姚一绝也指望着盛空凝能有什么新发现,便如实答道:“麒型血。”
麒型血在南郡并不常见,盛空凝的把握又多了几分,问道:“那孩子叫林玄?”
不光是保持沉默的柳颜末吓了一跳,姚一绝也是被惊到了:“……的确,是叫林玄不假。”
盛空凝心中了然,那就说得通了。
“你们……是林玄的?”姚一绝有些动摇了。
“朋友。虽说有些意外,但还请您全部交代,不要有所隐瞒,”盛空凝眯了眯眼睛,“包括您先前说的‘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虽然三人一见面柳颜末就翻出了中郡令牌给姚一绝看,但此时的盛空凝还是让他毛骨悚然。他的修灵天赋不及六妹姚一锦,也只是能保住他自己和五妹不吃亏。
姚一绝有些为难,他偏过头看了看柳颜末,道:“……这些事情,不太方便说。”
这时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姚一舒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破门而入,大声道:“那我带姐姐们去章家看看吧。”
盛空凝看看姚一绝,又看看柳颜末,点了点头道:“你去看看吧,有发现就传音。”随即拨了一丝灵气汇入柳颜末的灵脉。
姚一绝终究还是认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少了柳颜末,只留下林家余辜的朋友,他倒是能稍稍安心:“我们兄妹二人,其实是王权当今的子嗣。”
盛空凝瞳孔骤缩,这几年见缝插针的调查,她认为爹娘的死定是与王权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努力地保持平静。
“我们三人非常讨厌当朝维护权利的极端方法,我们不想子承父业,便拼了命逃了出来。王权一脉的灵臻皆是元素控制,这你应该知道,六妹天赋好,我和一舒便用带出来的钱财送六妹入学塾,剩下我们两个在这里相互扶持。”
“我们没有向别人透露身份,乡里乡亲的相互帮扶也是给足了我们面子。一舒也没什么朋友,待她好的人不多,章晗和林玄是其中之二,嗯……还有林晓琴,就是那个旁系的姑娘。”
“所以姑娘,拜托你们,看在林玄的份上,看在惨死的乡亲们的份上,你们一定要让所有人瞑目啊。”
后来的这些话盛空凝倒是有仔细听,但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姚一绝的微表情和小动作上,于是在回应柳颜末的灵气传音之前,她稍稍提了一嘴:“其实你们兄妹的修灵天赋都很好,但修灵看重的是‘心’的升华,一舒姑娘的心死在了四年前腥风血雨的夜晚,你的心死在了晓琴姑娘那里。”
姚一绝一直不安分的手霍得停顿了。
盛空凝走出屋子与姚一舒碰面。
“……阿盛,你看我捡的三根头发有用吗?”柳颜末说话小心翼翼的,她还是怕盛空凝记仇,“这根是在门上裂口的夹缝中找到的,这根是床铺上的,这根是后面草地上的。”
“自然是有用的,”盛空凝轻轻勾起唇角,“看来南郡对这案子不太上心啊,四年了还会留下让我们找到的线索。”
盛空凝从柳颜末手里接过头发,分别打上灵气来区分,但她也在那一瞬间的触碰中察觉到了柳颜末指尖的冰凉。再抬头一看,柳颜末的表情虽然说不上紧张,但也是煞白的。
毕竟这屋内破破烂烂的,大片大片的血迹还留下它们抹不去的恐怖。
“我再用灵气探查一遍,要是不舒服的话,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会。”盛空凝将床铺上的头发放进了随身的药袋,另外两根折跃到了中郡金霄阁闻百的密室小桌上。闻百的金霄阁看似是个普通的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但实际上它更多的是各类案子、线人、情报的交换处。
柳颜末可就不肯让步了,不就是有些瘆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她果断地摇了摇脑袋。
见柳颜末执意要留下来,盛空凝也不好赶人。盛空凝将自己的外衫褪下,披到柳颜末的身上:“手凉的话,就搓一搓。”
你的手也热不到哪里去啊。
柳颜末默默想到,但还是稍稍地攥紧了盛空凝的外衣,先前一直同盛空凝站的远,这次被她的衣服包裹,柳颜末便被苦涩的药草味道袭击,但这种令人难受的气味之中,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清甜。
……红豆酥的味道?
而盛空凝在一旁问姚一舒:“地下是被挖开过吗?”
姚一舒看向地上那块翘起的木板,点了点头,道:“南郡的人来之前它就是翘着的,但他们往下挖了将近十米,也没看见什么东西。”
盛空凝用灵气向地下探去,不一会儿就有些犹豫地问道:“害怕的话,要不要找你兄长来?”
而姚一舒肯定地摇摇头,道:“我不害怕,这么些年,我都习惯啦。”
盛空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径直空间折跃,将那个深藏地下的东西折跃到地板上。
“……!!”
那是一颗头骨。尽管姚一舒说着不害怕,但盛空凝还是看到了她双腿的一下颤抖。
盛空凝蹲下身来打量着,嘴里还喃喃道:“他也是够有能耐的,不多不少把它埋在了地下十一米处。”
柳颜末也被惊到了,腾地走过来问道:“这难道是……章夫人?”
“说不准,先让闻前辈找人看看吧。”随即盛空凝又将头骨折跃走了。
三人保持了好一会儿的沉默,最后还是柳颜末打破了这恐怖的氛围:“刚刚我和一舒讨论了一下,章筠应该是在岸边杀死了章夫人,而章小姐趁机跑到屋内将门反锁,向林玄交代后事,这时章筠追过来,用什么锋利的东西勾破了门锁破门而入,杀死章小姐,又从后门去追跑掉的林玄。”
盛空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杀人的利器和破门的工具应该是船锚。”
姚一舒不解:“啊对!南郡的人确实说他家的船少了船锚,但……为什么是船锚?这也不一定吧?”
“伤口,”盛空凝仔细回忆着林玄的伤口,“伤口周边沾满了铁锈,两端都是极锋利的划口。”
“……阿盛,我们连一具尸体都没见到过……”柳颜末顿时觉得细思极恐。
“……呃……”盛空凝按了按眉心,淡淡道,“当年,林玄是我顺手救的。”
“……哇。”姚一舒轻轻道。
“……啊~”柳颜末夸张道。
盛空凝:……什么鬼。
……
……
……
盛空凝和柳颜末留在了林家村吃午饭。
“姑娘,你们中郡的洋柿焙蛋吃甜口还是咸口?”姚一绝微微偏头问打下手的盛空凝。
“都有,你们呢?”盛空凝反问道。
“我们也是都有,”姚一绝淡淡道,“二位姑娘喜欢什么口味的?”
盛空凝更偏爱甜口,但她还是探出头去问灶房外陪着姚一舒的柳颜末:“颜末,甜口还是咸口?”
柳颜末自然是能听到两人的对话,正左右为难时,盛空凝外衫上甜丝丝的红豆酥香味不可忽视地刺激着她的感官。
“甜口吧。”
盛空凝向柳颜末比划了个“收到”的手势,又把脑袋收回去接着忙活了。
“姑娘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的,是案子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地方吗?”姚一绝又瞥见了盛空凝不在状态的神情,便开口问道。
盛空凝也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四年前林玄不过才十一岁,还没有当年的我高,而章筠又是个老奸巨猾的修灵者,林玄能凭着一口气从这里逃到中郡,怎么想都很奇怪。”
姚一绝也点了点头,道:“他会不会是半路被什么缠住了?”
“有可能,”盛空凝沉思片刻,“吃过中饭我们两个就去看一看。”
“我们两个?谁两个?”姚一绝的关注点完全错误。
盛空凝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和柳颜末啊,你放心你的小妹和一个陌生人守家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盛空凝心里清楚,姚一绝还在为林晓琴洁身自好呢。这让她想起了父亲每次出门前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为了你娘亲”这个回答也是让盛空凝猛的被塞了一嘴狗粮。
得,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个多余的呗。
但盛空凝继续推进了这个话题:“不过以你们两个目前的实力,也经常会吃亏吧。”
姚一绝端菜的手一顿,沉默不语。
“先前我们刚刚到访的时候就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这一片就剩你们兄妹了,他们要么是冲着章家去的,要么就是冲着你们去的。”盛空凝娓娓道来。
“……应该是冲着章家去的,”姚一绝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们也同那两个人打过照面,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唉……”盛空凝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兄妹二人早些走出来吧,他们已经给你们家打上灵气印记了。”
“什么!”姚一绝听闻赶紧拨出灵气探查,但却被盛空凝打断了:“你不过才火级,怎么可能探查到水级的灵气印记?”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