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前辈！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同你讲！现在就要讲！”
康齐似乎也是刚刚找到盛空凝，该说是没有经历过这种突发事件，整个人显得紧张兮兮的，而盛空凝就显得淡定许多。
莫凌没有凑上去的意思，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盛空凝发话：“经过这几次交手，千面夺取记忆的部分应该只有与她密切接触前的，所以，康齐，我们上次见面时她在场，我没法自证。”
康齐低下头看看盛空凝别在腰间的香囊。
“解药可以抢。”盛空凝知道康齐在想什么。
不过康齐也是个机灵孩子，转头看看莫凌，再看看盛空凝，一石二鸟的话脱口而出：“盛前辈，莫凌前些日子同我说，你是他见过最好看，最可靠，他最喜欢的人，他这几天特别想你，每天夜里都辗转难眠。”
莫凌的表情逐渐凝固。
盛空凝开始发懵：“呃……嗯嗯？？”
没啦？……这是你说的重要的话？
康齐看着盛空凝脑袋迟钝的样子，再转头看看莫凌满脸“你不要造谣”的不满，就知道都是原装货。
按照千面那性子，怎么能耐住一顿感人肺腑的夸奖呢？
“盛前辈，”康齐向着盛空凝走近一步，“我哥他的确有问题。”
刚刚反应过来的盛空凝才知道，原来下面要讲的才是重点，轻轻嗯一声也向着康齐凑近一点，不过这一来二去，莫凌倒是对这距离不太满意。
康齐用余光瞄到莫凌明明被火光照着但就是黑着的脸，不自然地退开一小步。
“先前莫凌中的老鼠药，八成是我哥塞进杜全谦的药包里的。”
“我和杜全谦进入学塾的前一晚，我半夜被热醒，起来找扇子，就看见大院里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进了杜家的门，杜全谦的房间窗户和我的是对着的，所以我可以看到那个人进了杜全谦的房间，不过他似乎也通过窗户看到我了。”
“我现在回忆起来，那个身影的确是我哥不假。”
“还有，开放日那天，学塾大门外他让你先走，然后他在你身后比划了个类似法阵的东西。”
“对了，我哥他经常在家里练剑，有些时日他手上的确有起茧，但又在不多些时日后就没有了。”
的确十分可疑。
但现下眼前的这个康齐，盛空凝实在不能肯定就是真正的康齐，就算是真的康齐，他所看见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就在盛空凝仔细分辨着信息的真假时，她通过灵气感觉到了洞穴空间的变化。
莫凌也通过空气流动察觉到洞穴的地形再次开始变化，于是快步上前拽住了盛空凝的手腕。
不能再分开了。
盛空凝低头瞥了一眼，手腕被牢牢地扣着，莫凌掌心的温热徐徐地传递过来。
“……”小朋友，太明显了啊。
但这次的地形变幻并没有波及到他们三人。只是变幻停止后，从石缝中凭空出现了一人。
莫凌下意识要挡在盛空凝身前，不料盛空凝用一股巧劲反将莫凌送到身后，另一只手将康齐推到一边。
“谁？”
“熬了这么久都不累吗？要不要睡一会儿？”唐乐调笑着看看莫凌和康齐，目光最后落在盛空凝身上，“不过盛空凝你就算了吧，睡相太差了。”
此言一出，康齐大为震撼，莫凌握着盛空凝手腕的手再次收紧，反倒是盛空凝放松下来：“……你之前遇到谁了？”
“千面，”唐乐回答道，“同她聊了一会。”
“聊了一会？聊什么了？”莫凌追问道。
唐乐一眼就注意到莫凌紧握着盛空凝的手，轻笑着用水流将二人的手隔开，抬手在盛空凝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家常罢了。”
盛空凝瞬间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但晚夜迷的药效已经起作用了，盛空凝顿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唐乐伸出手来接住即将倒下的盛空凝，还用身子挡住了也要凑上来的莫凌。
唐乐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她太累了，让她睡会。”
莫凌和康齐愣在原地，但随即唐乐突然大喊一声：“五秒！！”
随即唐乐走出来的石缝中再次窜出一道人影，以风卷残云之势略过四人。
“千面！”莫凌辨别着身法看出来是千面，随即就要凝出剑气追上去，而康齐也架起了大刀欲要挑开唐乐和盛空凝。
但唐乐轻轻笑了一声，洞穴内瞬间水漫金山，封住莫凌的去路，剑气也被屏蔽，只能看着千面飞速远去，而康齐的大刀也被唐乐的扇子抵住。
“力气还挺大的。”唐乐评价着康齐。
唐乐一边控制着两人，一边想着应该跑出去了吧。
“狼狈为奸！！”莫凌回头看着依旧拥着盛空凝的唐乐，如是说道。
不过这时，盛空凝抖了抖眼睫毛醒来了，借着唐乐支起身子道：“跑不了的。”
接着千面就被折跃到唐乐制造的水牢中。
“……嗨。”千面向着四人打招呼。
“……我都说了用蛇觅香毒不死她的，你怎么就坚持用晚夜迷呢！这下好了。”唐乐撇开盛空凝，向千面抱怨道。
“上次不是晕了十秒嘛，十秒肯定够了啊！”千面反驳道。
“……那是五年前。”唐乐非常无语。
千面撇撇嘴。
盛空凝眼神示意千面交代一下。随即又转过头去小小打了个哈欠。
千面又开始胡扯了：“昨晚折腾不轻吧，小唐你以后轻点。”
唐乐：？？？
莫凌and康齐：？？！！
“下次要用蛇觅香直接用，晚夜迷什么的……哈……副作用太烦了。”盛空凝又捂嘴打了个哈欠。
康齐左看看右看看，发声道：“要不……各位先交代一下？”
千面见盛空凝并没有什么有趣的反应，于是理了理衣角，换回自己本来同唐乐七八分像的风雅模样，道：“好吧，没想到这么早就要摊牌，咳咳，我，原名俞兰生，小唐的母亲。”
唐乐跟着点点头。
盛空凝的第三个哈欠被吓回去了。
“啥？”康齐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乐上前一步，指指俞兰生：“她，我妈。”
盛空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莫凌趁机帮盛空凝拍拍后背顺顺气，却被盛空凝拍开了手。
“……”
俞兰生将自己的经历交代了一下。简单概括一下，千面作为先部线人被尚流年派遣潜入各个犯罪团伙，凭借着灵臻的千变万化，外呼内应将不少犯罪团伙一锅端。被盛空凝他们追查至今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顺便给各个学塾的学子们送送学分。总的来说，千面，俞兰生，自己人。
盛空凝一番听下来，顿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作为都白搭了。
“那你之前都不知道？”盛空凝问唐乐。
“今天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把人关地牢了。”唐乐摊了摊手。
俞兰生差点就想破口大骂不孝子，但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了一个亲切的白眼。
俞兰生见盛空凝一直盯着自己腿上的结痂，知道她这想什么，于是就凑上去拍拍盛空凝的头，轻声道：“没有关系啦，谁还没有个工伤呢。”
“不过，如果想要补偿的话，还有很多方法……”俞兰生狡黠地眨眨眼。
盛空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公子，你看你相貌生的如此俊朗，天赋如此之高，不如事情结束后就留在我唐家当吉祥物，误伤这事便就此揭过？”俞兰生越说越激动，最后牢牢地抓住了盛空凝的手。
唐乐：……
莫凌：！！！！
康齐：我不该出现在这的……
俞兰生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在意盛空凝僵住的表情：“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呢，先前看柳家的小姑娘是越看越欢喜，骆家的小儿子也很好，不过今日之事要是成了，就算小公子你在我们家不干活，我也欢喜！”
唐乐：不带拉踩的。
盛空凝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前辈，我还是想说……我生理性别为女。”
俞兰生：……
俞兰生上上下下打量着盛空凝，觉得盛空凝的身体的确要单薄不少。
但俞兰生更激动了：“那就更好了！这小子先前从没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你若是能我为家诞下子嗣……”
盛空凝默默把自己的手强行抽出来：“前辈……晚辈做不到这个……我不孕不育的。”
俞兰生眨眨眼，但她并不在意：“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来我们唐家，我们都不在意别的！！”
“俞兰生，你不急着和人集合了！？”唐乐听着俞兰生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开口打断。
“是哎！”俞兰生这才反应过来，距离与搭档柳顷约定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唐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记得一直开心呀！”俞兰生边跑走边喊道。
唐乐摆摆手表示快跑不送，转头就看到盛空凝在低着头沉思，开玩笑说：“怎么？你不会真在考虑吧？”
莫凌上前轻轻拽住盛空凝的袖子。
盛空凝摇摇头：“不，只是在想，前辈真的很是可敬。”
“怎么说？”唐乐问道。
“因为知晓他人的记忆信息量太大了吗？”康齐抢答道。
“不完全是。”盛空凝轻轻笑了出来，“我们自己的人生都有不少痛苦和绝望，她却必须为了任务走过千百个人的人生，但她仍然能以如此心态面对逐渐完整的世界，并将快乐传递给他人，实是可敬。”
“这么一想，要不下辈子我做你爹？”盛空凝突然对着唐乐开起了玩笑。
盛空凝，你能不能先处理一下你的桃花再说这些话啊喂？！
“我呸！”盛空凝收到了来自唐乐的白眼大礼包。
但其实盛空凝在思考的并不是她和唐乐的种种。
如若俞兰生真的知晓了她的记忆，她怎的不会知道当年唐乐的一眼惊鸿、神咏梦别，怎的不会知道唐乐这几年一直在透过她思念另一人，反而在这里颠三倒四、乱说一通？
“不过，前辈这次只是为了给我们送学分？”康齐对俞兰生此次的目的有些想不通。
“我们聊的时候知道了，她和尚流年那老家伙果然很熟，他们这次主要是为了炸出老熟人。”唐乐凭借着俞兰生提纲的信息带着三人往外走。
“老熟人？哪些老熟人？”康齐问道。
唐乐突然笑了出来：“挺多的，就比如……莫缘。”
莫凌的脚步突然顿下，盛空凝也跟着停下来。
“他们调查出来了，当年你爹跳河假死，是为了跑去投奔王权，折腾一年还爬到了王权的辅佐人位置上，专门帮助线人断后。”唐乐拍了拍莫凌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不过神咏山他没出手，估计是压在这次了。”唐乐指了指堵住去路的岩石，盛空凝一抬手，面前巨大岩石就被碾成粉末，四人再次重见天日。
“总之，现在你还有的选，大义灭亲，或是改变立场。”唐乐回头看向莫凌。
“……我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他。”莫凌低声说道。
“……莫凌，你最近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要知道，和我们站在一起，你心里第一位就应该是不久后要站上的生死场！而不是那些你的个人恩怨和情感！”唐乐实在是觉得莫凌太不像话了，一个任务下来注意力全在盛空凝身上，空有实力却没有足够的警惕性和对事实的渴望，甚至都不如作为平灵者的康齐。
他们两个做姐弟真的是绝了，盛空凝杀人不眨眼，莫凌优柔寡断，但凡你们两个把性子匀一匀，眼一睁一闭不就得了吗？！！
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想明白才好。唐乐也不想多说什么，用灵臻把洞口之下迎接着他们的越溪水拨开，四人从洞口跳下，干干爽爽地从河底爬上岸边，穿过小竹林和其他人汇合。
不过康齐在爬河的时候问了盛空凝一句：“所以盛前辈为什么不常用折跃啊？”
“……锻炼身体。”
“呵，明明是用的不熟。”唐乐依旧记着芳溪洞里盛空凝的那句调侃。
“……”
白霖没有想到他们四个会从如此奇怪的地方钻出来，而且还比他们晚了半个时辰。
“岩石突然冒出之后，我们就在洞外了。”白霖带头的四人都是如此。
……
俞兰生怎么那么会玩？？
……
……
……
白霖六人还要各回学塾接任务，所以就地找了个客栈解决午餐，盛空凝和唐乐则直接走掉了，不过唐乐走之前告诉康齐和莫凌，千面的身份要暂时隐瞒，还没到时候。
不过康齐依旧不明白，就算他们当时所在的隧道是俞兰生去汇合的必经之路，为什么只迷晕盛空凝一人？难道盛空凝醒来之后不会相信他和莫凌的说辞吗？该不会唐乐真有什么隐藏技能能让盛空凝死心塌地地相信他而不是莫凌吗？
莫凌，前路漫漫啊。
但在盛空凝和唐乐离开之前，白霖叫住了盛空凝。
“盛空凝。”
盛空凝闻言回过头来。
“何事？”
白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描摹过她的脸颊，她的发梢，最终停留在那双墨绿色的瞳仁上，缓缓开口道：“我们谈一谈吧。”
一旁的小辈也不再吃饭了，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二人。还好他们定的是包间，要不然直接就被当成什么稀有物种被围观了。毕竟有瓜白不吃，而且还是前辈们的瓜。
“嗯。”盛空凝应声，小朋友们的眼睛更亮了。唐乐原本都一只脚踏出门外了，结果听到这几句，又默默地走了进来，还把门给掩上了，虚倚着墙准备听情报。
结果……
“谈什么？”盛空凝问道。
“陈年旧事。”白霖答道。
唐乐啧了一声，同时给白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还把门关出“砰——”的一声巨响。
白霖丝毫不理会唐乐，随手结了个隔音屏障，结果没想到盛空凝反手就破开了，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
白霖也没有反驳什么。
小朋友们麻利地把瓜切开分了，还特意避开了莫凌。
当年那般满含深沉感情的眼神再次看向她时，盛空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场谈话注定是白霖这段感情最终的审判，这次反倒是盛空凝主动开口了：
“给你讲个故事。”
“嗯。”白霖轻声应下。
“在你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你遇到了一个人，他待你百般迁就，你对他万般依赖。”
“你们被命运分离，但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再去寻他，却发现当年那个惊鸿一瞥的人早就忘了你的全部，你也才明白对他而言，你只是一个过客，他不需要记住。”
“但你不死心，伴他身边，献出自己的全部爱意。”
“他那些年同你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我明日要成亲，你就别跟着了。”
白霖默不作声，半晌又问道：“这是……你的故事？”
“谁知道呢，”盛空凝轻描淡写道，“作何感想？”
白霖抿了抿唇，答道：“当真是……痴情又……蠢得很。”
盛空凝轻轻笑出声：“是啊——”
“蠢得很。”
盛空凝说罢，便转过身推门而出，留下一屋子疑惑大眼瞪小眼。
最后是康齐打破了沉默：“我觉得……前面的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蠢得很’。”
杜全谦还跟着添油加醋：“嗯，有道理。”
于是两人分别挨了柳廉允的一手肘和姚一锦的噤声手势。
……
……
……
“一石二鸟啊，不愧是你。”倚在外墙的唐乐见盛空凝终于出来了，直起身子道。
“隔墙有耳啊，不愧是你。”盛空凝关上门，“走吧。”
……
……
她的确是缺心眼。
但她不傻。
白霖是什么心态，她一清二楚；莫凌是什么心思，她也心知肚明。
现在想想，当年王权二王爷姚一绝给她和柳颜末讲的故事，被她套用在这里，再好不过。
……
……
而盛空凝不明白的是，唐乐临走之前同莫凌说的一句“下个月的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再三问唐乐，唐乐也只是表示：
“盛空凝，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啊，脑子不会是睡傻了吧？”
盛空凝：到底什么啊？？？
而客栈中的堪堪缓过来的六人——
“谁是老熟人啊？”柳廉允对康齐提到的老熟人表示疑问。
“大概就是一群在我们看来十分罪恶的人，他们大多是装疯卖傻，为了进入王权得到权利不择手段。”康齐回答道。
“那千面有没有提到一个叫章筠的人？”姚一锦突然问道，“来自南郡的林家村。”
这可不能无中生有啊。为了防止露馅，当然也是实事求是，康齐否定了。
“莫凌，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柳廉允注意到莫凌状态的不对劲。
康齐看了一眼莫凌，估计他是被盛空凝和唐乐双重打击到了，毕竟刚刚莫凌尝试挽留盛空凝被盛空凝“无情”地拒绝了。
“他的父亲，就是老熟人之一。”
“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莫凌终于开口说话，但一张嘴就是如坠冰窟的落寞感。
柳廉允略有些担心地看着莫凌，看来空凝姐交给他的“防止莫凌被仇恨蒙蔽”的任务，真的有点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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