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正好,处处散发着春的气息。
姜亦突然发问:“对了,当时回云南的时候,在车上,他们都和你说了什么?”
于朗没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顿了顿,沉默片刻。
姜亦帮他回忆:“就那天,你送他和我外婆去机场,他不让我去,还说你们有话要讲。”
那会儿,他们还没确认关系呢。
于朗含糊其辞:“也没说什么,就是注意安全之类的。”
姜亦切了一声,嘀咕了一句“骗谁呢”,但也没再深究。她是可以允许男人之间有点儿小秘密的。
她抬起右手的一根手指,对着于朗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于朗笑着去抓她的手,原以为她会逃的,可却没想到,一抓抓了个正着。不免一怔,随即笑出了声。
十指相扣。
姜亦也在笑。
***
其实,裴夏阳说了很多。
就像一个老父亲,语重心长,絮絮叨叨。
他当时问:“于朗啊,你和我们家阿亦,进展到哪一步啦?”
于朗心下一顿,脸颊微微泛红,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磕磕绊绊紧张起来:“呃,我们,就是朋……”
“哎呀,在我面前用不着这样。”裴夏阳呵呵笑,“我们阿亦的心思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我就问你,你怎么想的?”
这要他怎么说,他从小到大没遇到过这样难答的题,只得硬着头皮直白地说:“我很喜欢她啊。”
一听这话,裴夏阳也不再去看他,转头冲姜素说:“妈,你看看,你看看他们两个。”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姜素面上也挂着笑,她慢悠悠地说:“于朗,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我们阿亦要做事情有多危险吧。我也不说别的,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呢,我只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是走也好留也好,她是生也好死也好。至少,都能体面点。”
“我们阿亦,是个要面子的人。”
于朗从后视镜去看姜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脸上挂着慈祥的和蔼的温情,说出来的话那么扎人心窝子,戳的他一抽一抽的。
于朗没有过多承诺,只点点头说,好。
“你也知道阿亦的妈妈,那种病不是天生的,但是难保阿亦也……”
没等姜素说完,于朗打断她:“外婆,我知道的,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我不会让她过那么难堪的生活的。
他又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了却这件事的。”
裴夏阳点头附和:“嗯,我相信你们两个能处理好这件事。”
姜素也点头,心里却并不放心。其实,神之煞气,如何了却?
算了,把那些坏想法都抛脑后吧。人生本来就短,得到点东西不容易,喜欢就去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何必害怕还未降临的黑暗,他们总会一件件解决的。
她不就是看中于朗这孩子的这一点嘛,风再大,内心的火焰也永远不灭。
***
说起裴夏阳,这一次还真是帮了很大的忙。他朝巫南寨的人打听到,如今的巫南寨,在新中国成立初期,迁移过一次。
举寨搬迁,全寨民们从大娄山腹地,一路搬迁至现在这个地方。
搬迁起源于一场山洪暴发,冲塌了大部分房屋建筑,死伤无数。那一场巨大的冲击力也将村寨与外界隔绝开,让人们不得不考虑搬迁。
当时,死都不搬的“钉子户”,只有八户人家。当初的巴代法师,就是这八户人家之一。他说,“我也不去其他地方,我喜欢这里也要死在这儿”。
姜亦问:“后来呢?那八户人家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
裴夏阳转述马老板的原话:“当然也渴望便利的交通,渴望大城市,但是外面好乱,比来比去还是觉得山里舒服。”
现在的巫南寨,已经属于全中国交通最不便利的地方之一了,难以想象大娄山腹地的人们过着怎么样一种生活。
这些年,于朗也遇到过滇西北的守山人,或者长白山的守林员,他们过着世外桃源的农田生活,偶尔在朋友圈发一发路边的冰凌花,池塘产卵的蛤蟆,路过的树,自己养的蜜蜂和昨天遇到的棕熊。
不管怎么样,都是和终于现代社会接轨的。
他难以想象,几乎从未下山的人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程美儿问:“那上面通电了吗?”
话一出口,就知道问得蠢了。连巫南寨通电,也不过才几年时间。
听说,现在上面只剩下零零散散两户人家,最近一次,连人口普查的人员都已经彻底忘记他们了。关于上面的情况,马老板也只是在很多年前听寨子里的老人们提过一嘴。
所以,说没有线索,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这一趟进山,如果能找到那个古老的寨子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东方木神的怨气,多半起始于此处。
***
县城不大,只能采购到攀登绳、照明棒等一些简单的户外用品,于朗逐一放进后备箱,又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姜亦。一个穿着凌乱的小女孩迎面走过,仰着脑袋盯着姜亦看。
小家伙约莫四五岁,还不到姜亦的腰侧,姜亦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于朗停下,弯下腰问她想要什么。
小女孩衣着褴褛,穿着拖鞋,头发有些长,也没梳成辫子,油腻腻的耷拉着,伸着脏兮兮的小手,指了指姜亦手里的芝士蛋糕。
于朗心笑,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小块芝士蛋糕给她,又从后备箱里拿了一瓶水递过去,然后继续埋头整理后备箱,逐一校对清单上的装备。姜亦一直盯着小女孩看,看她站在那儿边打量手里的蛋糕边拧瓶盖。
姜亦没法,只得走过去帮她把瓶盖拧开。心里怪难过的。一时分心,没顾得上左近,一个年轻男人从她面前横冲而过,差点儿撞上。
她吓一大跳,那男人却没道歉,反而回头狠厉地瞪她一眼,火速跨上了停在一旁的摩托车。
姜亦被那眼神惊到,直觉不对。
下一刻,那男人一把扯住那小女孩的后勃颈,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拎到车座上,油门一加,疾驰而去。
她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于朗听见动静抬头,不明所以,问姜亦:“怎么了?”
姜亦盯着摩托车上的背影看了会,小孩没吵也没闹,乖巧的缩成一小团,偷偷拿小半只眼睛往姜亦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