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儿一直在哭，眼泪鼻涕流了一把又一把，一开始还能稳住心神，只低声呜咽，后来听见项阳被打，一下子心态就崩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人走过来，很不客气地一把撕开胶带，刀刃划过她的脸颊，透凉透凉的，一直能凉到人心里去。
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染了一头黄毛。他手里一把水果刀，在程美儿脸上胡乱比划，有几下甚至就快要割破程美儿细嫩的皮肤。
程美儿拼命把人往后缩，一边摇头一边哭：“你们要干什么？”
黄毛脸色狠厉：“好好配合，实话实话，我们完成任务，你也少受罪。”
当然要配合，不然后果怎么样，项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程美儿点头如捣蒜，沙哑着嗓音：“那我朋友，我朋友怎么样了？”
程美儿甚至不敢去看项阳，只用余光瞥过去，只见项阳嘴角有血，鼻青脸肿，伤的不轻。她心中难忍，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没了胶带封嘴，低声呜咽很快变成了哇哇大哭，声嘶力竭。
女孩子一哭，有人心烦意乱，有人我见犹怜。
这黄毛恰好是后者，把手里的水果刀挪开了点，叹了口气：“小妹妹，别哭了，你朋友死不了。”
外面有货车启动的声音，又有人进门的声音，只见另一个身形像尊铁塔的男人拖了张凳子过来，坐下来就开始哈哈大笑，跟黄毛说了句：“这女的胆子小，不吵不闹的，就问她吧。”
程美儿暗暗嘱咐自己，不要吵不要闹，这两人不是来要他们的命的，万事好商量。于是哽咽着发问：“你们想问什么啊？”
她脑子乱作一团，心想，不管他们问的事情自己清不清楚，一定不能说不知道。要不然，没了利用价值，处境就危险了。
男人先给她打预防针：“知道这是哪里吗？你喊救命没用，喊破嗓子也没有，不信你就试试看。”
同时，用目光示意项阳的方向：项阳已经彻底晕过去了，像砧板上等死的鱼。
你看，你不配合就是这下场。
***
姜亦和于朗的口径出奇一致，嫌疑洗清了一半，但是邵梓童还是没放人。杨燕和范国平都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她是老刑警了，不可能不多想，就差没刑讯逼供了。
刑警队长办公室内，小陈捂着座机话筒小声说：“邵队，上面来电话了，问案件进展，点名让你接电话。”
邵梓童伸手去捏眉心：“就说我在忙。”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小陈战战兢兢问：“邵队，那个，你看那两个人，下午能放出去吗？”
有饭菜香从窗外飘进来，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姜亦被叫进来问话已经快24小时了，案件却毫无头绪。
邵梓童还在查看监控画面，没抬头，过了会，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午饭过后，事情出现了转机。
刑警队的人搜寻了一晚上没找到的人，居然主动来警局自首了。
范国平的老婆带着范国平来的，一见到警察就跪下了：“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老范啊，他也是一时眼花，一时猪油蒙了心啊，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哭得声嘶力竭，惨绝人寰。
只看一眼，邵梓童就明白了，眼神示意几名干警把人带去审讯室。
审讯室内几个大字贴的明晃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范国平全程没说话，耷拉着脑袋，像只被放空了气的干瘪气球。据她老婆交代，当天晚上在张芝花家门口，范国平的确见到了一个女人，但是农村里嘛，路灯也黑的很，压根看不清楚是谁。
之所以要指认姜亦，完全是因为私人恩怨。当年，林善信还在世的时候，偷过几次他们家的玉米，裴春暖发病的时候，也总是吵得他们家的棋牌室生意不好。
所以，怀恨在心，做了假证。
听到最后，邵梓童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手里的笔记本在桌上一甩，两眼冒火光：“胡闹！”
小陈恨恨的：“你们知道，在这里，说什么话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吧？”
范国平双腿一软，直接从座椅上滑了下去，又跪倒在地上了。低着头，驼着背，像极了几十年前被批殴斗的那群可怜人。他声音很小：“我，我一个农村老头子，也不懂法律啊。”
干警过去扶他：“大爷，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搞这一套的。”
范国平的老婆用袖口擦擦眼泪，诚惶诚恐：“警察同志，我们老范不会有事吧？不会，不会要坐牢吧……”
邵梓童摆摆手，边走出审讯室边凑到小陈耳边交代：“找人去查这夫妻俩的银行流水。”
***
下午三点，监控大数据筛查出来了，有了杨燕的下落。
邵梓童出发去抓人之前，去见姜亦，问：“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可以一并说了。”
姜亦觉得好笑：“邵队，你都问了我一晚上了。我还年轻，记性没那么差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年轻人。”邵梓童收拾东西，盯着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回去吧，好好上学，以后有大前途。”
转身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姜亦，那么多警察审问你的时候，不怕吗？”
姜亦笑笑，没说话。
怕有什么用，怕的话她也走不到今天。
***
程美儿和项阳依旧被关着，饥肠辘辘。
算下来，除了昨晚上吃的几串关东煮，就再无任何进食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绑匪给他们手脚解了绑，让他们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再重新背靠背给绑上。这次手也没给反绑到身后，而是单独在手腕上缠了几圈胶带，打了几个死结。
离开的时候还扔了两瓶矿泉水过来。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项阳手脚并用，砰砰用脚去踢边上的铁架子，大吼：“快饿死了，有没有吃的啊。”
绑他们的那两个人把门一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项阳，没用的，还是省点力气吧。”程美儿嘴唇干的不行，喝完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滴水，苦笑，“保持体力，等着吧。”
她心里觉得好笑，一直以来，她的恣意江湖梦啊，一人一剑，从北走到南，仗剑走天涯，从沙漠到高山。以前小时候，总畅想着闯荡历练一番，醉酒长剑，快意恩仇，但一入社会，山高路远，才知道有多难走。
她是真的以为，多个人多个帮手这句话总是没错的。哪曾想，到头来，她只是个拖后腿的。
项阳拼尽力气，声音又低又哑：“美儿，是我没用。”
“干嘛说这些。”程美儿哭得眼睛肿得老高，现在都有点睁不开了，她只能半阖着眼，“项阳，绑我们的，和指使那老头诬陷亦姐的，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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