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坐在车后座,打火机按了一下又一下,啪嗒啪嗒。
她烟瘾犯了,但出院出的急,没时间买。她按下车后座车窗,吹着冷风眯着眼看外头的夜景。
看了会,转头对司机说:“往西绕一下去罗家老宅,我去拿点东西,到时候你等我会。”
罗家老宅。
杨燕拿钥匙转开门锁,习惯性去取门口鞋柜里的家居拖鞋,刚想换,又觉得还瞎费个什么劲儿,直接穿鞋进屋。屋里没开大灯,只餐厅处灯光亮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坐在餐厅,一个人,四菜一汤,没动筷。
“饭吃了吧?”男人取下嘴里的烟,回头看她,“要是没吃的话抓紧时间吃两口,还热乎着。”
杨燕眉梢飞起,咯咯笑:“特地等我?”
男人没笑,将才抽了两三口的烟摁进餐桌上的烟灰缸里,表情严肃:“还有心情笑?真不明白你们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杨燕走到餐桌边上,用两根手指敲敲桌面:“饭就不吃了,来根烟。”
男人皱眉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扔过去:“只有中华,爱抽不抽。”
杨燕点烟,轻呼一口,姿态妩媚而愉悦,走过拐角处,身影转进卧室,一手夹烟一手拉开抽屉快速收拾了些日用品。
男人从座椅上起身,兀自挥手,打乱空中飘散的烟雾,说:“随便收拾下算了,什么东西不能去了那边再买啊,老鹏就在车库等。”
说罢从沙发边上拎出一个黑色皮袋,拎过去放进杨燕的行李箱:“现金都给你准备好了,到那边,暂时别联系了。”
杨燕还是在笑,只不过这笑容里多了点玩味:“罗总,你紧张什么?”
罗杰军瞬间阴了脸色,说话语气也很冲:“杨燕,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杨燕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呵,您是第一天才知道吗?从你爬上我的床的那天起,谁又不是在玩火?”
她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上,用鞋跟细细辗灭,抬头与罗杰军对视:“再说,我这是为了谁你心里不知道啊?”
罗杰军面色煞白,咽了口唾沫,忽然发怒:“再怎么样你也不该杀人!知不知道这有多麻烦!”
说着,狠狠踢了一脚放在地上的行李箱。
杨燕也吼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啊?”
“这话你别对我说,去和警察说!”罗杰军压低声音,“你都被人看见了,大晚上的去那里干嘛?我看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杨燕大怒,刷地往前一大步,拿手推他胸膛:“你吼什么吼?我去找张聪还不是为了你,难道是我害怕他把我俩关系抖出去?!”
罗杰军想伸手拉她,她狠狠一甩手,继续说:“罗杰军我告诉你,要是我没事那也就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把你供出来!”
“咱们等着看,看看你那老丈人怎么处理你这个倒插门,公司还轮不轮得到你来管?!”
罗杰军上下唇抿在一起,装着听不懂她话里的讥讽之意,过了会,冷静下来:“好,你没杀人就好办。放心吧,查不到你头上,我叫大鹏开车带你去贵州那边避避风头。”
他目送着杨燕往外走,盯着电梯门合上,迅速给大鹏发信息:“处理干净点。”
***
南方的天气总那么变化多端,明明白日里还阳光甚好,到了傍晚就起了风。到了这个点,窸窸窣窣开始下起小雨来。
杨燕并没有坐电梯到地下一层,直接从一楼出了小区。
当初甩了张聪和罗杰军搞在一起,这一晃也好几年了。她早就摸这个男人的性子:胆小多疑,喜欢偷情但绝不敢让事情败露。他会那么好心替她善后?无非是怕这把火烧到自己眉毛上,所以说安排她走的时候她就知道,得给自己留后路了。
杨燕坐上刚才叫的那辆网约车。上车的时候,黑色羊绒外套的衣角被车门夹了,她又开门把衣服扯进来。这一扯,忽然看到,大衣的下摆处,沾了块不大不小的黑色吸铁石。
衣服里面一块外面一块,两块吸铁石互相吸的牢牢的,两只手同时去扯才扯下来。
她有点奇怪,扯下来仔细研究了会,忽然心跳加速,开始紧张起来:这可能是个小型窃听器或者定位仪。要不是衣角恰好被车门夹了,她到现在都发现不了。
会是谁在监听她?
杨燕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两日来接触过的人,但是心里太乱,理不清思绪。更何况,现在有更紧迫的事情。
她往前探了探身,凑近司机,说:“连夜去贵州,晓得吧?”
说完,也不等司机有反应,迅速开窗把那两块吸铁石一前一后分开扔出窗外,外头的风风雨雨迅速飘进来,淋湿了杨燕额上的发。
她关上窗,继续说:“现在上高速,去浙江,我赶时间。打不打表随你,返程的钱我也一起算给你,走不走?不走我换车。”
***
程美儿和项阳两人坐在便利店玻璃窗前吃关东煮,已经吃了四十分钟了。正打算再去买点非油炸薯片,无意间瞥到转角处那个男人,项阳一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美儿,你看你看,出来了,还是钟大师算得准。”
程美儿在微信群里播报最新动向。
“那老头居然那么快就出来了!”
“警察都瞎的吗?看不出他作伪证吗?!”
“那老头被一辆宝马车接走了,现在我和项阳正想办法跟上去。”
“美儿,别玩手机了,快上车。”项阳扯她的袖子,上车以后吩咐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宝马车。
司机看鬼一样看两人。
项阳尴尬:“师傅,赶紧的,再不跟就来不及了。”
车子还是没起步。
还是程美儿脑子转得快:“那是我爸,我怀疑他外面有人了。”
司机恍然,终于发动了车子。
路上还挺顺畅,前车毫无察觉,只是司机絮絮叨叨的过来人姿态让人不耐烦:“小姑娘啊,听我一句劝,大人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们去处理,你还在读书吧?其实,出轨这种事情,怎么说呢,等你大了你就懂了。”
“不是,我就去看看,没别的什么意思。”程美儿胡乱附和了几句,眼睛都快贴到玻璃窗上去了。
眼见范国平在一家酒店门口下了车,程美儿心里纳闷:大晚上的不回家,来酒店干嘛?莫非是来会小三?
司机从后视镜里盯着程美儿两人一路奔跑追上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甚至可以说有点复杂,像是一种幸灾乐祸、隔岸观火,想看热闹但是碍于体面人的素养没好意思表露出来,但是偏偏压又压不下的矛盾表情。
这酒店不比姜亦她们住的镇上的宾馆,镇上的宾馆随便进进出出也没人管你,县城里面的酒店大多正规经营。尤其是这家,四层楼高的气派装潢,价格在县城这一块是数一数二的。
程美儿趴在前台处问:“你好,帮我看看范国平住哪间房,他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很着急。”
前台小姐姐看程美儿是一脸学生模样,倒也没起疑心,在电脑上查了半天,很是疑惑地抬头:“没有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