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头发白了。”
黑瞎子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是十三年前，他第一次正真意义上见到解雨臣。
那会儿解当家的脸没还摆脱少年这个定义，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上还能硬生生再嫩个五年，和末世里普遍显老的其余人类格格不入。站在面前的时候脊梁挺得笔直，一股意气风发的气势就往黑瞎子眼睛里撞。是全息电子屏投不出来的高昂生机。黑瞎子把溅到脸上的脑浆抹干净，机械骨骼拼成的刀很智能地分解重新爬回手臂上贴合肌肤。咧咧嘴说才没有，是今天好阳光照的。
像极了一见钟情。
2
解雨臣见过黑瞎子。在末世刚开始，他八岁的时候。那会儿科技反常的极速提升，从未被发现过的资源突然显现并大范围运用，不过几年就出现了人咬人事件。屋漏偏逢连夜雨，解家的长辈接连去世。诺大的家族摇摇欲坠。他对那个穿一身黑像正经奔丧，但完事后还偷摸翻墙回来给他塞了块黑米糕夸他长得好看的人有很深的印象。
不过黑瞎子不记得他也很正常，毕竟他那时还穿裙子留长发扎小辫子。
解雨臣的直觉是敏锐的，末日占据全球后他愣是抓住所有机会稳住了解家。九门没有比他更年轻的当家，但也没有人夸他做得很好。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让解家人死得太快来不及补替，年轻的解当家坐在办公桌前，一次又一次想到那个不着调的，夸他好看的，轻挑的，一身黑风轻云淡的。
3
黑瞎子捡了一只猫，真猫。没被丧尸病毒污染的绿眼睛猫。但他显然照顾不好任何会喘气的东西，所以提着小猫径直恭喜解雨臣喜当爹。
解雨臣：？
4
实验室基地被毁了，人类“长生计划”的重要实验体逃走时还抓了一个人质。那个人质黑瞎子认识，姓吴。是解雨臣发小，他徒弟。
虽然黑瞎子觉得那玩意摸爬滚打到现在不是那么好骗那么轻易死的，但从解雨臣那听说吴邪的人类思维已经下降到只剩63%时还是心惊胆颤了一下。然后把烟扔鞋底板上碾灭。
反正他的人类思维现在也不怎么人类了。黑瞎子说，嬉皮笑脸。
实验室是解雨臣投资建的，做为主要负责人解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中央政局想把他拽下去的不在少数。就连黑瞎子手下的底层人类反动组织都隐约骚动。他不仅得揍自家心怀不轨的，还得揍解家盘口心怀不轨的。人类文明基建不容易啊。
他看着解雨臣，逆着光眯着眼。看不太清楚。末了再笑两声。
“头发白了啊，解当家。”
解雨臣说人类头发都会白的。
黑瞎子不是一个好首领，绝大部分情况下他是不在意别人死活的。解雨臣说他一直怀疑黑瞎子眼里人和丧尸只有会不会喘气这一个区别。但他打架确实是一把好手，反应快，枪头准。一个人就能形成一条火力封锁线。
所以底层那帮没有保护的人类对他是心服口服，能成立起一个组织解雨臣也不算意外。然后这个组织越做越大，大到中央政权也不得不正视这些他们一开始打算放弃的边缘人类。
在丧尸病毒传播开始前最普通的人类。解雨臣来黑瞎子这做客时总会沿着废弃楼盘到处走走。坍塌的废墟足够大，年纪适宜的孩子在上面疯跑，甚至敢去摸黑瞎子的枪。
解雨臣看看身边偷摸点烟，还因为打火机没油而点烟失败的人。突然觉得这里比中心城还安全一些。
6
黑瞎子给解雨臣打工不是什么秘密，自从解雨臣把底层人类反动组织的“反动”两字改成“自保”后他看上去是十分乐意跟在解雨臣后面的。姓解的家大业大，黑瞎子再往后一站，中心城里想一手遮天勉强也够的。解雨臣还算是讲点道理，但黑瞎子不一定，他更可能门一推就是各位老板早上好啊，给在坐的拜个早年防止你们活不到年尾听不着。
干活用心，但不多。没有给解雨臣树敌来得用心。
解雨臣是这么觉得的。
7
吴邪再一次被解雨臣探测到的时候人类思维只剩下58%。准确的说不是探测到，而是他就站在解雨臣面前，还不止他一个。在吴邪掏他打火机点上烟的时候解雨臣看见那个面无表情的实验体从他身后的拐角走出来，然后就听见身后黑瞎子把枪上膛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随身带打火机了？”赶在解雨臣开口之前，吴邪端着半死不活样儿很自然的询问。那颓废样就像死了三天后突然想起要紧事诈尸了一下，但语言流畅，表达能力比他后面那个好了不知道多少。
终究解雨臣还是什么都没问，接住抛回来的打火机反手又往后面扔去。
黑瞎子一边贱兮兮地乐一边接着把烟点上。
8
吴邪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重新下落不明也不多让人意外。解雨臣大概能确定实验室是这个逼东西主动炸的，炸完携带实验体走得坦坦荡荡，花解家的钱如流水。
绿眼睛的小猫被取名叫汪汪，应该是听不懂人话的原因，它对这个名字很满意。解雨臣打算把它带回中心城养了。
从被称为难民基地的废墟离开时，他回头看。这里人来人往的，路边有残肢断臂，擦不干的血迹。但远处还有正在嘻笑打闹的孩子。
黑瞎子单手提着重枪，好像是刚确定下那东西还能使用，抬起眼恰巧就对上了解雨臣的视线。龇着个大牙朝他挥手。
传送仓开始移动，远离得很快。解雨臣突然感觉他在池塘的水底，慢吞吞地往前走，无力又狼狈。
9
而黑瞎子不计代价追求的视线，抵抗了这个以愚昧和暴力将他包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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