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在常州等了三日,八月十五,中秋月圆,终于在运河边等到了南下的军队。
只见运河上一艘艘巨轮踏浪而来,上面站着如屋脊瓦砾般整齐排列的黑甲军,运河两岸是两列绵长的骑兵相送。
河道水面起了猎猎秋风,吹起他猩红的衣袍,一如他内心燃烧的火焰,要燃透这江南烟雨之地。
李承鄞没等到柴牧,他迎来的是兰陵萧氏。
虽不了解他,但既是柴牧和故人,想来是站在他这边的,更何况他还有柴牧的举荐信。
他微俯身拱手道“澧朝五皇子,李承鄞。”他抬眉看向眼前人锐利的眼眸“见过先生。”
萧策忙躬身道“兰陵萧氏萧策,见过殿下。”
闻言,李承鄞心下才放松了那么一点。柴牧拜托萧氏出山,怕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今日时机到了才请过来。
他倒是不忌讳这南梁后人,毕竟如今的世道,世家大族只有仕途这一条路可走了。
李承鄞上前亲自扶起他,眼里如沐春风,带着欣慰,似是很满意敬重他这位军师的。
“先生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整安歇罢,后面的事,等我设宴款待了众将士后,我们再好好商议。”
萧策眸底含笑,一双鹰眼直看着李承鄞“既是殿下心意,萧策便代众将士谢过殿下了。”
他再一拱手,便随着李承鄞带来的随侍向军营走。
李承鄞自是一路相陪,两人天南海北的聊着,看着像是一对知交故友,只时有涉及那琅琊世族,澧都风情,最后话题又转移到这风景秀丽的江南山水之中。
叶冰裳这些时日一直在抄经书,自那日一别,她总是静不下来。每每翻出那枚玉佩,看着上面篆刻的字,她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日她亦久坐在窗前抄着心经,嘉卉从外面走进来,她看了叶冰裳好一会,最后垂丧着脑袋,坐在她边上一言不发。
叶冰裳见砚台里墨已见底,又见嘉卉坐在一旁发呆,心下奇怪她往日的机灵劲去哪了?
“嘉卉,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嘉卉回过神来,心虚的看向一旁,她挪到案旁,垂着眼替她磨墨。
“没什么,就想着今日中秋,府里不知包的什么馅的月饼。”
叶冰裳只当她贪嘴,便没管她。直到七日后,她在府上听着一阵浩荡的脚步声。
这声音她如何不熟悉?前世盛王宫破时,她跟在澹台烬的军队里,听到的就是这样行军的脚步声。
她寻着脚步声找去,见着的是叶啸曾经的旧部。今日他们来,是要请叶啸一同前往苏州府抗击澧朝大军的。
叶冰裳看向身边跟着的嘉卉“你早就知道要打仗了是吗?”
嘉卉低着头,劝道“小姐,我们回去说吧?我回去就都告诉你。”
叶冰裳望着那院里黑压压的人群,点了点头。
回屋后,嘉卉便锁了房门,一下跪倒在叶冰裳脚边“小姐,嘉卉不是故意要瞒你,是怕惹你伤心太过,会坏了身子。”
叶冰裳揉着额角,心里一阵慌乱,她强作镇定道“你先说说,是哪里要打仗了?”
“是苏州,老爷今日点兵就是领了旨,要去打苏州城的澧朝大军。”
叶冰裳闭眼叹道“嘉卉,你到底瞒了我多久?澧朝怎么会打到苏州?”
嘉卉知道瞒不过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完。
“小姐,中元节那日,南岳就失守了,隔天,二公子也被澧朝大军俘获,如今他们挥师往东南而来,直逼盛京,嘉卉也是七日前知道的。”
叶冰裳听着她这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顾小五,不正好就是一个月以前回的南岳吗?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这样巧,碰到这种祸事?
嘉卉见她木然垂泪的模样,心下悲痛“小姐,顾小五,他可能还没赶回南岳呢?毕竟,车马很慢的嘛。”
叶冰裳握紧了腰间的玉佩,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委屈又无助“可是,他半点音信也没有。嘉卉,我该怎么办呀?”
嘉卉只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沾湿了衣裳。
她只觉得她家小姐命太苦了,好不容易熬走了二小姐,如今认了皇后做义母,身份也是与曾经大不同了。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心上人又不知所踪。她家小姐这一生就不能顺畅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