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贪欢

叶冰裳装作十分惊讶的神情，瞪大了双眼，似乎被撞破谎言的孩童，轻轻低头又略显为难的缓缓道出：“既是清羽来问，姐姐也不敢有所隐瞒，我今次冒险出宫是为了见萧凛。”

“萧凛！？大姐你糊涂，你既已入宫还封了贵妃，怎还能与六殿下藕断丝连，若被陛下发现，那你…”

叶冰裳摆手，忙道：“不是…清羽你误会了…我是去劝降六殿下的…”

“劝降？”

叶冰裳点头，道：“嗯，萧凛生来便是天子骄子，我怕他不肯受归降之辱，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事，再起争端，才想着去宽解一二。”

“一则，若再起战火，劳民伤财不说，最可怜的还是那些被战火所扰，流离失所的百姓。二则…清羽，姐姐不瞒你说，我与萧凛年少相识，于公，他是故国旧主，于私…婚约未成，但也有年少情意，姐姐不想他死…”她看着叶清羽的双眼，满心满腹的情真意切：“清羽，你跟着陛下的日子也不短了，是知道的，他最不喜旁人置喙过多，尤其是盛国之事，我不能直接去求陛下，所以便如此…”

冰月阁寝殿的暖阁内，水汽缭绕，叶冰裳眯着眼，沉沉的泡在木桶里，意图洗去满身的尘灰与疲惫。

“小姐，刚才在宫门外，二少爷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嘉慧将竹瓢里混着花瓣的热水，慢慢淋在她的肩膀：“小姐，您说他会不会告诉陛下？”

叶冰裳闭着眼斩钉截铁，道：“不会。”

叶清羽虽正直但却懂得变通，若萧凛不战而降，于景国而言自然是无往而不利。就算抛开得失利弊，叶清羽归降景国虽说实属无奈之举，但到底对旧国心存感愧，若能保得萧凛一命，他也能稍显心安，叶清羽自然会守口如瓶。

但这些，叶冰裳却未对嘉慧解释，着实因为她已经演了一整日的戏，筋疲力尽。

日月交替。

漆黑的夜空眨眼间已然大亮，叶冰裳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

门口的侍女听见屋内的响动，鱼贯而入替叶冰裳梳洗上妆。

她扫向一众手脚麻利的年轻宫婢，问道：“嘉慧呢？”

婢女揖礼，回答的话还未脱口，门口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嘉慧捧着托盘，身后还跟了十几位手捧物什的宫人。

他们将手中的衣衫首饰轻轻放下，又规矩退下，井然有序的未发出一点响动。

“小姐，陛下一早命奴婢去内务府，取来了这些，陛下还说，今晚华清宫设宴招待景国使者，望您盛装出席。”

叶冰裳拨动着首饰盒里，双花步摇的珍珠流苏，漫不经心的问道：“陛下呢？”

嘉慧净手后，用布巾擦干了指尖上摇摇欲坠的水滴，站在她身后挽起了一个松散的发髻：“这个时辰…陛下应该下了早朝，在御书房批折子呢。”

叶冰裳遥望着窗外的花痕树影，转动着掌心上一支碧绿的玉簪，最后将它插在了鬓发旁：“陛下操劳了，嘉慧，陪我去御书房看看皇上。”

“是。”

御书房门口的李内侍，眼尖的遥遥便望见了款款而来的叶冰裳，急忙跑下台阶相迎，谄媚的笑道：“呦，娘娘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这烈日当空的您怎么自己个走来了，合该通传一声，奴才好传了软轿去接您才是啊…”

叶冰裳和善的微微一笑：“不敢劳烦了，方用过膳，权当消食，陛下在吗？”

“在，在，糊涂东西，还不快给娘娘开门…娘娘您请，您请。”

叶冰裳客气的点头道了声“多谢”，拍了拍嘉慧扶在她手臂上的右手，主仆二人眼神交汇，叶冰裳独自进了内殿。

三扇大开的雕花明窗，将带着雨露花香的习习凉风吹送进叶冰裳的衣角，桌案前批阅奏疏的澹台烬，低着头目不转睛的不曾抬头，只低沉着嗓音稳稳，道：“过来，磨墨。”

君王决绝立断的语气不容辩驳，叶冰裳柔婉着身段，娇俏却不失端庄的跪坐在澹台烬身侧，红袖添香，低眉研磨。

香甜到发腻的气息，在两人轻浅的鼻息间你来我往，澹台烬缓缓放下毛笔，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拿着竹简的手，轻轻敲了敲叶冰裳研磨的手背，没有说话，却在眼神间示意她一观。

盛国皇帝上疏求和，愿出嫁公主和亲，修两国秦晋之好，以万金之数添妆，随公主同入景国，只希望景国能归还月前攻下的六座城池。

叶冰裳不由轻笑，澹台烬饶有兴味的放下奏疏，食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勾起一缕鬓发：“爱妃，有何见解。”

叶冰裳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依臣妾愚见，盛帝可真是恬不知耻的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分明是赔付景国战损，却硬是说成了为公主添妆，明明是景国高盛国低，却说成了平等交换，想用一个女子和几个钱财，便换走我景国将士浴血而来的城池土地，未免太过痴心妄想。”

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滑过纤细的颈项，云纱轻薄的质地将灼灼的温度传向指腹：“哦！那冰裳以为，朕应该同意，还是拒绝呢？”

“陛下…”步步紧逼的触感让本应条理清晰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叶冰裳断断续续道：“国土之争…该寸土…不让…”

“可朕听说盛国公主容貌昳丽，天下无双，如此美人，岂不可惜。”澹台烬佯装惋惜，叹道：“爱妃，如何赔朕…”

水蛇般柔白的四肢缠绕住肆意作乱的气息，抚媚妖娆…

“那便…”

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