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安看着街道上绵密的雨水,伸手去接雨滴,微微扬起了伞沿
忽然,姜雪安目光对上了对面层霄楼窗边的一人,正是张遮。
雨水在伞边沿连成一线,姜雪安身形微微一颤,直望进张遮眼里。
【回忆】
御花园石亭内,张遮站在亭外石阶下,雨水淋湿他的衣袍。皇后姜雪安手中举着雨伞,站在亭子边沿,因在台阶上,反而高出张遮一截。
姜雪安(似笑非笑)刑部侍郎张遮?就是你在朝上处处与周寅之作对,还说本宫结党干政的?
张遮沉默。姜雪安冷笑一声,朝前半步,故意让雨水顺着伞沿淋入张遮的脖颈间。
姜雪安避雨而已,大人怎么见了本宫就躲呢,是怕本宫吃了你么?
张遮(冷声)娘娘恕罪,臣乃外臣,不敢冒犯,还请娘娘自重
张遮说完,竟直接转身欲走。姜雪安脸色冷沉,抬脚便踏在他官袍后摆一角上。张遮受到拉扯,身形顿住,回头看她。
姜雪安(故意)张大人怎么不走了?不是宁可淋雨,也不愿与本宫同处一屋檐下么?
张遮定定吞了姜雪安片刻,然后便在雨中俯下了身,竟然拽着那一角官袍,用力一扯"嘶啦”,裂帛之声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刺耳惊心。张遮直接将被姜雪安踩着的一角撕了开来,这才重新起身,不卑不亢地对她道。
张遮不敢劳娘娘移履。不过微臣也有一言要赠娘娘,须知人贪其利,与虎谋皮,却不知虎之为虎便是以其凶性天生,不因事改。今日与虎谋皮,他日亦必为虎所噬。娘娘,好自为之
张遮说罢,转身离去。姜雪安恼怒至极,一下便将手里那柄伞扔了下去,撑开的伞面在雨中转了两图,被雨水打得声声作响。
【回忆结束】
姜雪安愣愣仰望着张遮。张遮也看着姜雪安,见她目中凄惶,微微不解。姜雪安失魂落魄朝着张遮方向踏去,踩空台阶,身形一个踉跄。窗边,张遮看到这一幕,出于本能下意识隔窗伸手要去扶。棠儿正赶回来,连忙扶住姜雪安。
棠儿:姑娘,你没事吧!
姜雪安摇摇头,还朝窗口看去。
棠儿:(催促)马车就在那边,雨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姜雪安点点头,不舍随着棠儿离开。窗口边,张遮神情微微动容,看着姜雪安背影远去。
街道另一角,谢危和剑书撑伞立于雨中。谢危已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在姜雪安和张遮之间流转一番。
尤芳吟撑着伞,悄悄推开后门,进入院中,朝自己房间走去。
一旁廊下,尤月与小翠现身,满脸狐疑。
尤月:听说她最近没少往外跑?都干什么去了?
小翠:……奴婢也不清楚。
尤月:什么都不知道,我养你有何用!
小翠赶紧低头。
尤月:我倒要看看,这小蹄子到底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尤月眼神恶毒。
另一处安静的包间内,谢危神情温和,陈瀛笑着介绍。
陈瀛:张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当今圣上最为信赖之人,太子少师,谢危谢大人!
张遮脸色淡淡。
张遮我知道。但抱歉,谢大人所托,张某不能帮你
谢危挑眉,陈瀛愣住,急忙解释。
陈瀛:我什么都没说!
张遮(平静)谢居安,金陵人士,五年前科考,连中三元,入宫时便领太子少师职,然四年在朝,与刑部相交了了,最近的便是乱党案,昨夜至今晨此案再起风波,随后便借陈大人之手,约见张某,此中联系,不必多言
谢危眼神危险一狭,笑意却更深。
谢危朝中皆言,张大人在断案一道上有绝世之能,看来果然传言不虚
张遮谢大人不必恭维。若你想从张某这里提前获知什么,或是想让张某从中做些什么,便不必开口了。张某立世,所信所凭,唯公道耳
谢危有张大人这句话,谢某便放心了
张遮闻言,探究看着谢危。
谢危如今刑部与兴武卫皆被搅入逆党案,互有掣肘权衡,谢某只怕因此令真相蒙尘
张遮微一凝眉,郑重道。
张遮谢大人笃定此案有冤?
谢危垂眸,淡淡一笑。
谢危这便是张大人该去追查之事了。谢某只知道,乱党在京中屡次作乱,看似毫无关联,其中必有因果。倘若等到阴谋得逞之日,便会再起二十年前平南王之难。这不是谢某乐见,亦不会是张大人所求
张遮点了点头。
张遮案子我自会查,但与旁人无关。谢大人不必再来寻我,告辞
张遮转身离去,陈瀛追出几步,无奈转头。
陈瀛:我就说吧,粪坑之石!要不是看在顾大人即将到任的份上,我早将他赶出刑部去了!
谢危笑了笑。
谢危锋利的刀,也有用武之处,朝中有这样不攀附,不结党的人,不是很好吗?
姚惜抱着几卷画朝正厅而来,却见厅外,姚庆余看着众下人搬运着一众系了红绸的箱子。姚惜面色一红,朝着姚尚书跑去,害羞道。
姚惜:父亲,这些是张家送来的吗?
姚庆余面色铁青,一甩袖袍人厅而去。
姚惜一愣,急忙追上。
姚惜:父亲莫不是因张家的聘礼薄而生气?张家家贫,聘礼本就不过是形式,女儿不介意的,还望爹爹……
姚庆余抽出一封桌上的书信,砸在姚惜脸上。
姚庆余:(打断)住口吧!你睁大眼睛瞧瞧清楚,这是张家先前退还的婚书!如今连彩礼也全部退回来了!
姚惜:(震惊)退……退婚?怎么可能?
姚庆余:(质问)你在宫里说过什么,想做什么,自己如今都忘了吗?竟要毁人清誉,坏人名声?你的教养都上哪去了!
姚惜身形僵住,眼中万念俱灰,嘴唇颤抖。
姚庆余:(失望)我怎会养出你这么个女儿来……你做的事情,人家张大人早就知道了!可他还顾及你的名声,未说你一句不好,还是我今日从旁人口中才得知你的混账作为!(叹息)张遮隐忍至此,我先前竟还误会他,几次三番刁难于他……
姚惜:(惶惶)父亲……
姚庆余:我姚家满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姚庆余满眼失望,甩袖大步离去。
姚惜:(凄厉)父亲!
姚庆余没有回头,姚惜跌坐回椅中,将头埋在双手之间,低声啜泣。
伴随着“哎哟”一声,任为志被两小二扔出客栈,砸进了围观的人群中,人群迅速避让,任为志摔了个四脚朝天。掌柜的拎起任为志的布袋子,丢到了他身上,粗声道。
掌柜:任公子,对不住了,你这房钱欠了也有任月了,小店可实在供不起您这尊大佛了,还请您另寻他处吧!
围观人群嘲笑声四起,任为志忙不迭爬起来,分辩道。
任为志:掌柜的,你再给我宽限几日,前些天有人说要人股我的卓简井,这次一定…
掌柜的懒得再听,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掌柜:这些话翻来覆去听得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我看你每天奔波,约见的人也不少,可没有一个愿意为你那个卓筒井出钱的啊,任公子,听我一句劝,你不如还是早日寻份正经营生的好……
围观的看客中,有人高声道。
看客甲:姓任的就是个骗子,败尽了祖产,又经营不好盐场,这才上京来招摇撞骗。
看客乙:可不是吗,数百年来那么多人都没想出往深处打盐井的法子,偏就你行?还想着让人投银子给你?简直荒唐!
任为志:(怒)你们懂什么?只要我将卓筒井做出来,盐产就能翻三倍!不,五倍!
看客甲:吹吧你!谁信呢!
尤芳吟我信!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只见尤芳吟有些局促地站在店门外。任为志看着她的身影,激动不已。
尤芳吟笑笑,将一锭银子递给掌柜的。
尤芳吟任公子的宿资我出了,还请老板收下,再给他准备一身干净衣裳,一桌酒席,都算在我这里
掌柜愣住,不敢置信。
尤芳吟任公子,你的卓筒井,或许……我能帮你做出来
任为志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尤月“砰”地推开尤芳吟房门,不见尤芳吟。
尤月:这小贱人,果然又溜出去了。
小翠:姑娘放心,奴婢已照您吩咐,让门房上的偷偷跟着了,定能知道她去了哪里。
尤月:(冷笑)到底是个妾生的贱种,搞不好是同什么人有了有且呢!你们给我好好搜搜她的房间,看看可有什么私相授受之物!
两婆子和小翠领命,四处翻找起来。尤月也随手翻看着尤芳吟的东西。不一会儿,小翠在衣箱深处发现了一只木匣,打开后一惊。
小翠:姑娘您看!
尤月看过去,只见其中放着几张银票和一些银锭,也不由一惊。她拿出银票一数,四张面额一百两的,加上银锭一共快五百两。
尤月:这么多银子!定是偷了家里的!
此时门房匆匆跑来禀报。
门房:二姑娘!我一路跟着三姑娘,发现她去了聚来客栈!
尤月:好你个小贱人,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尤月眼神一凛。
任为志和尤芳吟二人相对而坐,任为志手忙脚乱地给尤芳吟倒茶。
任为志:(激动)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任某感激不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尤芳吟腼腆笑笑。
尤芳吟我姓尤。公子不必多谢,我也是受人之托
任为志一愣,尤芳吟接着说道。
尤芳吟听说任公子研制出了新的采矿方式,能将汲取多年已经干涸的废井重新开采,名为卓筒井?
任为志:(眼前一亮)姑娘也是出身盐商之家?
尤芳吟(摇头)我虽不懂,但我的东家懂,她愿出资,助公子重开废井。公子的一应花销皆由东家负责,但相应的,还请公子割让盐井十年内的七成红利出来
任为志听得咋舌。
任为志:七成?!姑娘也太黑了吧!
【回忆】
尤芳吟听后惊呼。
尤芳吟七成?!姑娘也……(化作小声)太黑了吧……
姜雪安(也无奈)非常之时,我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黑是黑了点,不过万事开头难,前期的风险全由我们担着,他也总该相应地多付出点什么吧
尤芳吟想了想,点头,但又好奇。
尤芳吟不过姑娘,您是怎么知道任为志就住在这聚来客栈的,还那么了解卓筒井?还有上次生丝的事,您都知道得好清楚
姜雪安(顿了顿)等以后时机合适,我告诉你一切
姜雪安对尤芳吟温柔一笑
【回忆结束】
想起姜雪安的笑,尤芳吟鼓起勇气,坚定开口。
尤芳吟我要的红利虽高,可卓筒井的风险也很大。能否顺利造出,能否平安开采都未可知,至于能有多少产量、多少盈利更是尚不确定,否则您也不会徘徊京城至今,落得如此境地.别人都不相信,不敢入股,唯有我东家信得过公子,愿意先资助您千两白银,如此机会,错过只怕再难有了
任为志面露尴尬之色,听着听着,逐渐意动,索性将心一横。
任为志:也罢!七成就七成!但我要现银,而且,你们不能干涉我的研制之事!
尤芳吟露出灿烂一笑,重重点头。
任为志送尤芳吟正要出门,一辆马车气势汹汹杀来,尤月从车上下来,向一旁家丁开口。
尤月:(愤怒)将那不知检点的小蹄子按了!带回家去!
尤芳吟一愣。
尤芳吟(惊恐)二姐?
家丁几步上前蛮横扯过尤芳吟,任为志急忙阻拦。
任为志: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家丁三两下将任为志推翻在地。
尤月:你这穷书生!我还未责问你拐我们家庶女私逃,你倒先责问起本小姐来,你也配!
尤芳吟(急忙辩解)二姐,我没有私逃,我与任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我……
尤月大力一巴掌打在尤芳吟险上,登时唇角沁出血迹。
四周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尤月:不告而出,就是私逃!在府中惹是生非也就罢了,出门还与些不三不四,名声狼藉之辈搅合在一起,也不怕堕了我伯府的名声!(吩咐家丁)赶紧带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家丁得令,众人硬生生将尤芳吟拖走。任为志傻在原地。
姜雪安满脸焦急看着面前棠儿
姜雪安你确定?
棠儿:(担忧)千真万确!奴婢从任公子问到掌柜的,都说是被尤月带走了,任公子还被打了呢!
姜雪安(痛苦)这下可糟了,照尤月的性子,无风尚且能起三尺浪,如今芳吟定是被她狠狠责罚,不知人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棠儿:(犹豫)姑娘,恕奴婢多嘴,这京里人家,多少磋磨庶女的,虽说传扬出去难看,可终归是自家家事。您插手进去,只怕引火烧身啊!
姜雪安紧拳头
姜雪安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若非因为我,芳吟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我必得设法将人救出来才是!
莲儿:要不让老爷找尤伯爷说项几句?伯爷如今家境败落,定会卖老爷这个面子。
姜雪安摇头,目光渐渐坚定。
姜雪安那尤伯爷能够任由芳吟到如今,定是一丘之貉。再说了,就算他开口放过这一次,仍是治标不治本,日后芳吟少不得再遭尤月的清算。得想个一劳永逸,将人救出来的法子……
姜雪安坐在凳子上,细细沉思起来,莲儿棠儿在一旁安静地等待。姜雪安忽然想到什么。
姜雪安我记得上次收拾首饰的时候,有一支二两重的金钗?
莲儿:(懵懂点头)那是前年姑娘生辰时,老爷送的,您不是说太……暴户派头,不要戴吗?
姜雪安(喜)你们去寻出来,这次救芳吟出来,就靠它了
莲儿不解,但转身离去,棠儿却面露犹豫。
棠儿:姑娘,有句话奴婢还是多嘴说了。尤三姑娘是庶女,又是那样绵软的性子,您帮得了这一次,可却帮不了她一世。
姜雪安想了想,坚定道。
姜雪安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一世太长,谁又能料至白头。只要有一线改变的可能,我就得试上一试。再说了……你瞧我,不也转了性子吗?
姜雪安一笑,棠儿将信将疑。
尤月眯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姜雪安,一身珠光宝气。
尤月:姜雪安,你又抽的哪门子疯,来寻我做什么?
姜雪安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姜雪安你我也是同窗,何必一见面就这么针锋相对?
尤月撇嘴,满脸狐疑。
姜雪安芳吟可在府中,不如叫出来一见?
尤月:(顿了顿)你来得不巧,母亲带她出去礼佛了。
姜雪安(了然一笑)棠儿
棠儿端上只木匣,递给尤月。尤月半信半疑打开匣子,却见其中放着一支极为精美的金钗,不由一愣。
尤月:这钗可足有二两重吧?你葫芦里又想卖什么药?
姜雪安往日里咱们颇有些误会,今日送件小礼物以表诚意。芳吟……(面露为难之色)总之昨日的事情,还望尤二姑娘不要再提,更莫要说去宫中。你也晓得,我在家中处境复杂,不比尤二姑娘你,倘若叫我爹娘得知此事,只怕是……
姜雪安一叹,起身微微福身。
姜雪安雪安谢过尤二姐姐了
尤月一愣,满面狐疑看着面前之人
正厅外,姜雪安与棠儿走远,尤月却是眉头紧锁。
小翠:姑娘,这姜三姑娘可一贯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今日怎么如此示弱?
尤月捏着金钗,也觉得奇怪。
尤月:她和尤芳吟几时熟起来的?还说昨日的事情?她俩暗地里干什么了?尤芳吟那小贱人,怎么打都不肯开口交代。我瞧着这里面八成有些猫腻,她要不是心虚,何苦如此!
小翠连连点头。尤月看着金钗琢磨起来。
尤月:我让账房核对过了,府中没丢银钱,那尤芳吟那几百两是怎么来的?还有这姜雪安,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就算家中有贴补,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能送出这么贵重的礼吧……不对劲!(对小翠)你去昨天那客栈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翠应是离去。
客栈外人来人往,任为志坐在客栈正中,吃着一碟下酒菜,画着图纸。
小翠悄悄进入客栈,坐在距任为志不远处,偷偷看着。棠儿忽然鬼鬼祟祟抱着个钱匣子而来,见到任为志便坐下与他攀谈起来
小翠一惊,悄悄观察。棠儿注意到题,不动声色一笑,故意朝着小翠方向打开钱匣,露出其中一沓银票。
任为志:(震惊)都是给我的?
棠儿:(故意高声)芳吟姑娘不是都同您说了吗?咱们合起伙来做生意,发大财,还能有假?
小翠目露震惊之色,急忙起身,顺着墙边一溜烟而去。
花园里,尤月听着小翠回禀。
尤月:好呀,原来姜雪安是背着家里偷偷做生意赚下了私房钱!难怪花钱送礼大手大脚。也怪不得宫里人人喜欢她,人人纵着她,原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尤月咬牙,将手里的花一下扔到地上。
小翠:三姑娘也是,她既然认得任为志那起子商人,有生财的门路,却不告诉咱们,这不是胳膊肘朝外拐吗?
尤月:(气结)贱种就是贱种,以往我倒是小瞧她了!我在宫里受那姜雪安算计的时候,她指不定多高兴呢!
小翠计上心来。
小翠:姑娘,咱们不如将此事告诉伯爷,让夫人把那小贱人嫁给个老鳏夫去出气!
尤月脸色一沉,怒骂开口。
尤月:蠢货!现在是罚她的时候吗?这生意既然如此来财,姜雪安她们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小翠急忙垂头,紧张道。
小翠:可是咱们手里没钱啊。
尤月思忖着,扶上头顶的大金钗。
尤月:姜雪安为了掩饰同任为志做生意的事,都舍得出那么大的价钱。要是再出些更大的事呢?她还不乖乖把本金双手给我送上来!
尤月洋洋得意。
大门外,尤月坐在马车里、满脸不耐烦地等着。
下人们将伤痕累累、半死不活的尤芳吟拖了出来,尤月撩开车帘,满脸奚落
尤月:看看这可怜的小模样,倒跟你那命贱的娘一样。怎么,现在没力气来顶嘴了吧?
尤芳吟面色苍白,虚弱。
尤芳吟二姐要带我去哪儿?
尤月:到了你自然知道,你可别给我要花招,不然有的是法子治你!
下人将尤芳吟推上车,车夫甩鞭而出。
走廊内,尤月拖着尤芳吟而来。
尤芳吟二姐,你究竟想我做什么?
尤月使了一记眼色,小翠上前,扯了扯尤芳吟的衣领。
小翠:(佯装温柔)三姑娘,你且好生在屋里等着,时候到了,我们自会叫你回去
尤芳吟可是……
尤月:(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我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一会儿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便不再为难你,可好?
尤芳吟点头,尤月将人推入门中。
小翠:(小声)姑娘放心,小二我已打点好了,等一会儿任为恙一回来,他便给屋里送些酒水。
尤月:(得意)未出嫁的姑娘,同陌生男子待在一间房中,这不是淫奔还是什么?这客栈中人来人往,想来不出一日就能传得满城风雨!
尤月一笑。
尤月:到时候我便去姜府,状告姜雪安教唆我府中的姑娘做丑事!届时姜雪安为了息事宁人,还不是任我搓圆捏扁?
尤月正是欣喜时,身后忽然传来掌声。主仆二人急忙回头,却见姜雪安一脸笑意站在不远处。
姜雪安你这脑子,能有如此智谋,看来这一遭宫里读书也不算亏。清远伯爷若是得知,也能老怀甚慰了
尤月:(面色一变)姜雪安!你……你怎么会在这!
姜雪安来看你的好戏啊!如此一出自作聪明的大戏,错过可就可惜了
尤月:(怒)你算计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姜雪安眉目一肃。
姜雪安这话应该问你才是!芳吟与你乃是姐妹,想不到你竟然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虐待手足不说,连名节也要毁了,你果真歹毒至极!
姜雪安说着一面抬起手来,尤月下意识要躲,谁料下一秒姜雪安忽然尖叫一声,双腿一弯,倒地不起。
姜雪安(大声)尤……尤姑娘!你怎么能出手打人呢!
尤月一震,急忙四下去看,却见周围并无旁人。
尤月:你这疯子,成天装模作样给谁看?我就是真打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姜雪安唇角一勾。
尤月头皮发麻。身后房门被猛地打开,尤芳吟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尤月。
尤芳吟(一字一顿)你打了姜姑娘吗?
尤月一颤,又觉得生气。
尤月:反了天了!谁准你这样同我说话的!
尤芳吟(打断)往日你欺我、辱我也就罢了!可姜姑娘是好人!谁也不许欺负她!
尤芳吟猛地搬起房中的凳子,朝着尤月冲来。尤月尖叫,急忙跑开。
尤月:救命 来人!救命啊!
小翠见状,想要上前去阻拦,姜雪安伸出腿来一绊,小翠摔倒。尤芳吟追着尤月跑下楼去。
大堂内,尤芳吟追打尤月,众食客纷纷看热闹。
姜雪安缓缓踱步从二楼下来,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切。
莲儿从一旁迎上。
莲儿:(担忧)姑娘,咱们不去拦着点吗?
姜雪安不能拦,我们不仅要惩治尤月,更重要的,是要让芳吟想明白,站起来
莲儿:(恍然大悟)所以姑娘才要佯装被打,就是为了激一激芳吟姑娘?
姜雪安淡淡嗡着笑,堂内,尤月逃跑之时,不留神脚下一软,仓惶摔倒在地。
尤月:(害怕)臭丫头!你敢打我,你找死!
尤芳吟抬起凳子,双眼赤红地盯着尤月,威胁道。
尤芳吟死便死,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你再欺负姜姑娘一次试试!
尤月惊恐尖叫,小翠急忙赶上来,就要拉着尤芳吟。
姜雪安带着莲儿上前,将小翠扯开。
尤月:(带着哭腔)反了,反了,我看你是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还有你,姜雪安!我往日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一个如此卑鄙无耻,下作恶心的小人!
姜雪安捂着心口佯装虚弱。
姜雪安尤二姑娘!你这就是血口喷人了,咱们两个可是同窗,我今日只是路过进来歇歇脚,哪想到就遇到尤芳吟她出手伤人?
众人纷纷一愣,尤芳吟错愕看向姜雪安,眼眶不禁泛红。姜雪安淡淡玻步从她身侧经过,擦身时暗中伸出手,偷偷在她手上捏了一下。
尤芳吟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姜雪安飞快地冲自己眨了眨眼。尤芳吟仍旧满头雾水,可心中却冷静了许多。尤月这边,与小翠对视一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尤月:姜雪安!你说什么?!
姜雪安回身,满脸义愤填膺开口。
姜雪安你是嫡,她是庶,你是长,她是幼。嫡姐教训庶妹,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可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她竟然如此无礼,冒犯于你不算,还险些伤了你的性命!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尤月咽了口口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芳吟身形颤了颤,身后莲儿抬手,扶住她的腰侧。
莲儿:(小声)放心,我们姑娘自有成算!
尤芳吟愣愣地看向莲儿。众食客纷纷应承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雪安上前,挽起尤月的手,满脸心疼
姜雪安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能轻易善罢甘休!我们报官吧!
尤月:(一把甩开)啊?你有病吧!
姜雪安(满眼爱怜抚摸尤月头顶)瞧瞧,都开始说胡话了!(愤慨对着尤芳吟)这样不识好歹之人,若不受到律法制裁,岂非让京中所有女子皆可效仿,往后还有谁能遵守尊卑伦常?必须得进牢里关她几个月,保管老实!
众食客纷纷慷慨激昂。
食客甲:报官!必须报官!
食客乙:正是如此啊!
门口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周寅之带着几名兴武卫闯入。
周寅之:(冷喝)谁要报官?
姜雪安拾眼,瞧见悄悄跟在兴武卫身后的棠儿,两人交换眼色。
堂内众人纷纷色变,尤月惊得满头大汗,急忙去拉小翠。
尤月:(急)怎么回事!怎么兴武卫都来了!
尤芳吟脸色发白,身形颤抖,急忙朝姜雪安看去。
姜雪安坚定地向她点头,小声道。
姜雪安信我
尤芳吟心中涌起力量,勉力微笑。
有食客窃窃私语。
食客甲:怎么来的是兴武卫啊?乖乖,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
食客乙:这帮人行事没个规矩,最是心狠手辣,这姑娘只怕要遭殃了啊!
尤月闻言害怕地与小翠抱作一团。
一名兴武卫踹倒一张椅子。
兴武卫甲:没听到我们大人说的话吗?谁要报官!
姜雪安坦然伸手指着尤月
姜雪安她
尤月:(急忙)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姜雪安哎?刚才那么大的声音,聋子都听到了!
尤月:(紧张)大人,不过是点小事,不用报官的!
姜雪安(夸张)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尤二姑娘你刚才可是扯着嗓子喊救命呢!
周寅之看了一眼姜雪安的夸张模样,心中有数,握住身侧的刀鞘,冷沉看向尤月。
周寅之:她说的可是真的?
尤月双膝一软,险些哭出来。
尤月:还请大人明察,动手的其实是我伯府的庶女,且也没有打着,有事回去让父亲惩罚她就好,不必追究。
姜雪安急忙开口,满脸关切。
姜雪安那怎么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尤芳吟若是在伯府犯事,旁人自管不着。可在外面犯了事儿,却是要国法律例来管。说轻了是打打架,说重了那是想杀人未遂!还不严重吗?
尤月差点哭出来,生气地瞪着姜雪安。
一旁兴武卫不耐烦了。
兴武卫甲:你这姑娘怎么回事?人家苦主都不追究,你嚷嚷什么!
尤月正是一喜,周寅之回身冷喝。
周寅之:你又嚷嚷什么!
兴武卫甲急忙闭口垂头,周寅之环顾四周。
周寅之:京中近些日来乱党横行,圣上早下过谕令,不许寻衅滋事。你等却是明知故犯,焉知是否与乱党勾结!来人,将这两嫌犯都押了,带回衙门候审
兴武卫众:是!
两名兴武卫上前,一左一右将尤氏二姐妹押了。尤芳吟慌乱看向姜雪安,却见姜雪安坚定的眼神,遂平静受押。尤月则是奋力挣扎。
尤月:(大哭)我不去!我不能去!我父亲是清远伯,我是公主的伴读,你们怎么敢……
小翠:(害怕)姑娘…姑娘别怕,我这就找老爷夫人救您!
尤月:(撒泼)我不走!我不走!我是清远伯府的嫡女!公主殿下的伴读!我不能走!
周寅之皱眉,姜雪安递上一块手帕,周寅之将尤月嘴塞住,强将人带走。小翠流着泪快速跑出。
姜雪安一笑,带着莲儿、棠儿转身离去。
走廊上挂着森然的刑具,监牢里传来受刑痛呼之声,阴森恐怖。
兴武卫拖着尤氏二姐妹而来,一把将尖叫的尤月推进一方监牢。
尤月:(虚张声势)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如此待我!
兴武卫根本不理,只带着满脸紧张的尤芳吟朝深处走去。
兴武卫将尤芳吟带来一方格外不同的监牢内,此处打扫得干净,在床榻上铺了软被,还放着矮桌笔墨等物,不似监牢,倒似客栈。
姜雪安与周寅之就站在里面,尤芳吟一见,满脸惊讶。
尤芳吟姜姑娘!这些……都是你的安排吗?
姜雪安笑而不语,周寅之抱拳道。
周寅之:此间人手都是我素日相熟的兄弟,姑娘先在此处慢言,周某去外面等您。
姜雪安点头,周寅之退走。姜雪安拉着尤芳吟坐在床边,尤芳吟面上紧张不安。
尤芳吟姑娘,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雪安(温柔)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郑重)芳吟,清远伯府是豺狼窝,没一个人待你好,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是失了伯府千金的名头,委屈你在这监牢里常住,你可愿意?
尤芳吟闻言,郑重抓住姜雪安的手,急切道。
尤芳吟没什么委屈的!姜姑娘,若不是你,芳吟早死在伯府了!什么名头,我都不要,我愿意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再也不回去!
姜雪安看着尤芳吟手上、衣领间露出的伤,唇角的淤青,心中动容,和声细语道。
姜雪安有你这句话,我便知道如何做了。你且在此处养好身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周大人说,旁的事由我来安排!
尤芳吟(担忧)可是……二姐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一定会报复你的。还有盐井的事,我……
姜雪安温柔捧起尤芳吟的脸,语气却是十足的轻蔑。
姜雪安傻丫头,你连我都不信了吗?尤月不想善罢甘休?那正好,你身上这些伤,我还要她还回来呢!
后门僻静之处,周寅之恭敬送姜雪安出门。
周寅之:尤家再不济,也是伯爵,牢中这两人,姑娘想要如何处置?
姜雪安听懂了周寅之话中的深意,心知他不愿惹祸上身。
姜雪安尤芳吟是我的人,周大人看着办便是。至于另一个……人心不足,蠢笨狠毒,若不叫她学乖些,往后还要再出来作恶
周寅之侧目倾听,姜雪安狡黠一笑。
姜雪安清远伯府失势归失势,可听说破船也有三分钉。他家这嫡女受宠,想来总是舍得的。周大人,你觉得呢?
周寅之顿了顿,二人相视一笑。
周寅之坐在桌前,清远伯递上一只木盒。
清远伯:周大人肯见我,尤家自是感激的,这里面共三千两银票,还请周大人高拾贵手,放过我那女儿。
周寅之皮笑肉不笑,将木匣退了回去。
周寅之:伯爷不必如此,衙门回头把人审完了就能放出来,至多七天八天,若令爱确与寻衅滋扰无关,自然不会有事。
清远伯:(颤声)七……八天?!
清远伯头昏脑胀,硬着头皮自袖中又摸出一沓银票,盖在盒上,脸色难看看向周寅之。
周寅之:(不为所动)伯爷真当我这兴武卫衙门是随意之处了。令爱是否跟乱党有关,兴武卫自会清查,按律办事,我无权干涉,您还请回吧。
清远伯一听“乱党”差点没给吓跪。
清远伯:乱党?!(赶紧摆手)小女绝不可能与乱党有任何牵扯!
清远伯惶惶,咬紧了牙又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心在滴血。
清远伯:这一万三千两,已是尽我伯府所能了。
周寅之唇角终于露出点笑意,清远伯也软了姿态开口。
清远伯:我那女儿自打出生起就没受过什么苦,家里也都宠着爱着,虽总犯点蠢,可也碍不着谁的事儿。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通融通融。
周寅之抬手按在匣子上,全然收下。
周寅之:伯爷爱女心切,听着倒也可怜,既如此,我命人连夜提审,您明日来领也就是了。
清远伯:(激动)那就多谢大人了!
周寅之:不过……此案总得有个交代,二姑娘放了也就放了,另一个就……
清远伯赶紧摆手。
清远伯:只要不牵连伯府,尤芳吟那东西,任凭大人处置,尤家绝不插手。
周寅之了然点头。
谢危坐在堂中给木琴上刻花,一旁吕显嗑着瓜子,发出响声。
谢危不悦皱眉,冷冷看向吕显。
吕显忙点头哈腰,蹑手蹑脚剥开瓜子皮。
此时剑书从外面进来,谢危下意识问道。
谢危人来了?
剑书:(一愣,看向吕显)什么人?
吕显也看谢危。谢危险色一沉,剑书反应过来。
剑书:(试探)您说姜姑娘?(笃定摇头)没来,人影都没瞧见。
谢危那你进来做什么?
剑书:我……
剑书一脸无辜,提起手中的暖手炉。
剑书:给您换手炉啊……
谢危一噎。吕显忍不住笑出一声,赶紧收敛。
剑书有些委屈地将暖手炉替换。谢危垂眸,继续给琴刻花。
谢危去查查她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剑书:(有些不情愿)是……
剑书领命转身,出门前瞪了一眼正在看戏的吕显。谢危低头刻琴。凡吕显起身踱过来,俯下身细看谢危正刻着的那朵梅花。
吕显:哟,我听说梅花有五瓣,你这多出来的一瓣,倒是别具一格哈。
谢危一顿,才发现自己多刻了一瓣。
吕显:心不静就别刻了,白白浪费了这好木料。
谢危(淡淡)出去
吕显耸耸肩,转身去抓起一把瓜子,嗑着出门。谢危看着那刻错的梅花,放下刻刀,微微一叹。
姜雪安站在马棚前,喂着周寅之新养的白马。身后周寅之将银票匣子放在桌上。
周寅之:总共一万两,姑娘点点?
姜雪安回到桌旁,看了周寅之一眼,心中有数,笑道。
姜雪安不必了。周大人办事稳妥,我自然放心
周寅之也是一笑。
周寅之:伯府今日派人来接走了那尤月,却未问过尤三姑娘一句。
姜雪安捞一个尤月都花了这许多,伯府才不会花第二道冤枉钱换,所以说芳吟命苦啊
姜雪安点了一沓银票递给周寅之。
姜雪安勇毅侯府那边,就拜托你多多打点了。虽说不能解决全部的麻烦,可只要能让侯爷他们少受一些磋磨,也是值的。侯爷身体不好,还请一定要多加照顾
周寅之点头郑重收下。
姜雪安又点了些银票递给周寅之。
姜雪安此番行事,多亏了周大人相助,这是给你的
周寅之眼神闪了闪,姜雪安知道他心中猜疑,坦然道。
姜雪安我同周大人说过,雪安是个小人,正所谓小人以利而合。你为我办事,自然不能亏待,安心拿着便是
周寅之这才接过,姜雪安合上了还剩些银票的匣子,推给周寅之。
姜雪安至于剩下的这些,劳烦替我转交芳吟,且让她在你那住上些时日,她要外出替我去办事,你不必拦着
周寅之:姑娘放心,尤三姑娘我定会照拂。只是燕家之事,姑娘出了这么多力,可用我给世子带什么话?
姜雪安不必,一句话也不要提起,最好莫要让他知道是我的意思
周寅之微微疑惑,姜雪安将头垂下。
姜雪安(低声)我做这些,只是我欠他的,别的,什么都不想要
尤月的惨叫声伴随着藤条抽打声响彻正厅。
尤月:父亲你听我解释!啊!
只见正厅中,尤月又被清远伯狠狠抽了一藤条,赶紧缩到了尤夫人身后,逃避清远伯的追打。尤夫人左右为难地护着。小翠则跪在堂下,惊恐不已,瑟瑟发抖。
尤月:真的是那小贱人朝我动手的,连凳子都抄起来了,我甚至都没有敢向她动手!都是那个姜雪安从旁挑唆,故意撺掇小贱人这么做的!
清远伯拿藤条指着尤月,气得颤抖。
清远伯:狡辩!她从来被你欺负,怎敢打你?!你给我过来!
尤月:(躲避)是真的,父亲我没有撒谎!
清远伯:你自来在府中践应也就罢了,出门在外还要动手打她,传出去让人怎么说伯府?竟然还叫人拿住把柄,招来了兴武卫的人,把你人都抓进去!知不知道府里为了捞你出来花了多少钱?一万三千两,整整一万三千两,全没了!伯府如今是何处境,因为你,家底都快被掏空了!
清远伯追上尤月,狠狠一藤条下去,尤月被打跌在地,惊骇。
尤月:一万三千两?!父亲你是疯了吗?竟然给了他们一万三千两?!
清远伯:你还敢问我!那周寅之张口就是乱党嫌疑,我敢不给吗!
尤月的表情有些扭曲。
尤月:我知道了……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圈套!父亲,你相信我,就是姜雪安那个小贱人故意挑唆了尤芳吟来打我,又故意报了官,叫那个姓周的来,好坑我们伯府的钱!他们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又逼父亲拿钱,我们不如告到宫里面去,一定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清远伯本就心疼那一万三千两,听见尤月还在胡扯,更是忍无可忍,拾手就是一巴掌,直将尤月打摔出去。
尤夫人:月儿!
尤夫人终于忍不住,上前去扶尤月。尤月脸上瞬间红肿了一片,指印清晰。
清远伯:(指着尤月)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兴武卫背靠圣上与薛国公,行事最是狼辣,那姜伯游也是掌着实职实权的一朝尚书,我们尤家有什么?说是伯爵,可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虚衔罢了,如今能保住这位子已是不错了,还想去跟人家争辩?你信不信,你若敢告,兴武卫就敢给你扣上乱党的罪名,你想拉着全家去死吗!
清远伯挥起藤条还要打,尤夫人哭着拦着他。
尤夫人:老爷,你难道想打死她吗?月儿还要入宫伴读呢……
清远伯:还伴什么读!此事牵扯兴武卫,宫中又最是是非,行错一步便是灾祸。况且简出这种事,她还有什么脸面人宫,我清远伯府再败落,也丢不起这人!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安分在家待着,哪儿都不许去!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清远伯将藤条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尤月:不!不要……父亲,父亲!
尤月狼狈不堪地爬追着清远伯,哭喊。
周家门口,周寅之送姜雪安而出。胡同深处,忽然两道身影来至,正是剑书与谢危,谢危看着二人面沉如水,但剑书却是气鼓鼓的,满脸不愉。
周寅之:(恭敬)下官见过谢大人!
姜雪安(意外)先生怎么来了?
谢危没回答姜雪安,只看向周寅之道。
谢危这几日兴武卫的事我已知晓了,多谢周大人照拂我这不成器的学生
周寅之:(一愣,笑)哪里哪里,下官只……
谢危(打断,平静)但是,卫所毕竟是衙门之处,她一介女子,常加出入,多有不便,还请周大人叮嘱手下,莫要传出些不该的话来
姜雪安不解地看向谢危,刚想说话,却被谢危冷冷看了一眼,又赶紧噤声。
周寅之:请大人放心,这些事下官定会处理干净。
谢危满意点头,这才看向姜雪安。
谢危随我来
谢危转身便走,姜雪安满头雾水。
姜雪安去哪?我是悄悄来的,马车还在街角等我呢……
谢危剑书自会去说(冷眼)你有多久未练琴了?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么?
姜雪安(一噎,弱了声音)话虽如此……但我也没带琴回来啊
谢危不语,与剑书转走。
姜雪安看了看,只能巴巴地跟上。
姜雪安(回头)有事你再来寻我啊!
周寅之目送三人离去,看着谢危和姜雪安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转身回到院中。
幺娘从屋内走出。周寅之掏出姜雪安给的银票递给她。
周寅之:姜姑娘刚给的,先收起来。
幺娘:(有些担心地接过)大人,您先前留下了三千两,万一被姜姑娘知道……
周寅之:(勾了勾嘴角)她未必不知道。有些事,心照不宣罢了。
周寅之去喂马。幺娘有些不安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