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宛醒来时，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案桌上快燃尽的檀香在缭缭绕绕的冒着青烟。
她披上衣服走下床，不动声色的，将那檀香换了一根，重新燃起。
看着那一缕青烟缓缓上升，她许久未动，胸口处异样难受的感觉似乎好了些。
她走出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有些凉意。
直到，前院里突然传来了动静，吹吹打打的，热闹的很，似乎在办什么喜事。
宋宛不甚在意，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和她无关。
丫头兰儿却匆匆跑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泛红，汗水打湿了额头前的碎发，狼狈焦急又忿忿不乐的样子。
或许是没料到这一大早宋宛就起来站在院里，兰儿一步跨进来，脚步猛然滞住，讪讪的停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姐……您……起来了……”
宋宛朝她微微一笑，“嗯”了一声，顺口问到：“发生什么事了？”兰儿吸了吸鼻子，垂下的头抬起，小心翼翼看了宋宛两眼，才呐呐开口：“是太子殿下他……今日娶亲……”
“哦？”宋宛一挑眉，语气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外面凉，陪我进房吧。”
兰儿诧异的看向她，很是不可思议。
她自然知道，太子对眼前这位喜欢经常蒙着面纱的小姐很不一样，这些年来，太子府里，除了丫鬟下人，就没见过任何一个女人能靠近太子，无论是多绝色或灵秀的女人，即便满朝的达官显贵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无济于事。
太子却亲自从外面带来了这位小姐，虽未对外公布给予她名分，却常常跑来和她共度良宵，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兰儿自知尽力服侍即可，不会去好奇很多事情。
小姐真的挺好的，待她一直都和善，从不会像别的主子一样颐指气使，还会关心她，只是不爱说话，终日以白纱蒙面，有点神秘。
她是真的希望小姐能和太子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可现在，她很诧异，太子明明对小姐特殊，却还是娶了别人。而小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这么淡定，根本一点都不吃醋的样子，仿佛这件事和她毫不相干。
连她都为小姐觉得忿忿不平。
“怎么，愣着做什么？”宋宛回头，看了一眼还待在原地的丫头。
兰儿急忙跟了上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你不想知道，殿下娶了谁家的姑娘吗？”
“哦？谁家的？”宋宛看着兰儿焦躁的样子，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好笑，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是顾丞相家的雪晴姑娘，传闻雪晴姑娘貌美天仙，冰清玉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所有大阑男子都想求娶的人。”兰儿跟在后面，一五一十的说道，而后，又小心抬头看了宋宛一眼，面露担忧：“小姐，你真的不担心吗？殿下他娶雪晴姑娘做侧妃，您恐怕就……”
宋宛本无心，却无意识的捕捉到兰儿话里面的关键字，她挑一下眉：“侧妃？”
“是啊，太子宫立下的规矩，是没有正妃位份的，那侧妃可不就是正妃吗？”兰儿说着说着，又变得激动起来。宋宛默然片刻，才又开口：“那想必这位晴雪姑娘真的很不错……”
“再不错，也比不上太子妃，当年的太子妃，真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兰儿脱口而出之后，才猛然意识到不对，赶紧住了口。“对不起小姐，奴婢失言……”兰儿躬身下去给宋宛道歉，心中责怪自己话多，懊恼不已。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的小姐却并未责怪她，也没过问更多，只是轻轻将她行礼的胳膊抬了起来，沉默走进了屋子。
兰儿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心里又是一暖，却感觉更加看不懂小姐了。
傍晚，琉璃院旁边突然来了一队士兵，敲敲打打的，竟然将院墙拆了一半，隔壁的楼宇便明晃晃展示在眼前。
一眼看去，披红挂彩，喜庆非凡，容瑾竟然将顾雪晴就安置在旁边，还特意改了名字，唤作听雪阁。
是夜，隔壁红烛摇曳，歌舞升平，阵阵嬉笑和喧哗的声音，从那半边院墙毫无遮掩的传过来，和宋宛这边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喜的人渐渐散去，容瑾留宿在了听雪阁，大半夜了，还有缱绻的丝竹乐器传出，伴随着女子温文柔婉的欢笑声。兰儿心里有气，晚饭都没怎么吃，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闷闷不乐，恨不得拿两坨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塞上。
宋宛看着她的样子，无奈淡笑，却又突然生出很多的伤感来。
她想起了春琴，从前，春琴也是这样站在她这边，一心一意为她着想。
不知春琴如今在何方了，过的好不好……
有一件事，今日想起来，又觉得奇怪，住在太子府这些天，她从未见过秦樱，也没听人提起过。
当年容瑾那么深爱秦樱，如今却无影无踪。
她终究忍不住，唤了兰儿进来，似是无意，问起了从前的事情。
兰儿和她讲起了那一场大火之后发生的事，太子去了西境带兵戍守，不久后秦妃就从府里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是忍受不了独守空房逃走了，也有人说她或许被人所害，总之，她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来过太子府中一样。
兰儿讲完，宋宛静默的坐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北方那些空茫又静谧的夜里，她也曾无数次悔恨，恨的咬牙切齿无法自持，她恨秦樱，这个心机叵测的女人，毒蛇一样潜伏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一朝之间，将她身边所有最珍视最重要最不能失去的人尽数毁灭，将她整个人推进万丈深渊。
每每想到国破家亡，父兄惨死，她的心就被划破，一遍一遍划破，鲜血汨汨流出，源源不断。
最伤痛的，是从来都不曾知晓的恶，是那么多年满腹真心和信任被践踏撕碎的悲哀，秦樱带给她的，远远不止表面上的这些，她让她的人生灰暗晦涩，让她纯真的心泼上了墨，不再、不愿也不想相信任何人，以及这世间任何美好的事情，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的热情和向往。
她变成了冰冷冷的工具，心在跳动，却无温热。
如今，得知秦樱音信全无，她竟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了，竟是异常平静。
隔壁楼宇间依旧传来男女之乐的声音，皎皎白月光覆盖连绵宫墙，宋宛一夜未眠。连续很多天，容瑾再未踏入琉璃院半步，却夜夜出现在听雪阁，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和那位美貌绝色的顾雪晴琴瑟和鸣，把酒言欢。
宋宛走到院子里，那两人就正对着她，在楼上十指交缠，互相依偎。
她垂下眼，不为所动，转身回房，内心抽丝剥茧一般，开始细细密密的疼，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算算时间，该到日子了。
她没见到，转身后，阁楼上的容瑾，立刻放开了怀里的女子，正襟危坐，脸色沉了下来。
听雪阁上的女子，亦见到不远处女子瘦削的背影，方才还言笑晏晏的脸上，只剩下淡淡的哀愁，眼里划过的难过被她迅速掩盖。
“殿下，你确定这样做，不会适得其反？”
对面的男人却不言语，只是紧紧盯着那边空落落的院子，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顾雪晴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满腹酸涩，这个样子的男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仿佛周身都被无形的东西填满，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与世隔绝，无限的寂寞和失落。
他的灵魂，全都系在琉璃院那个蒙着白纱的女子身上了。
顾雪晴心中难藏悲戚，这是自己自愿的啊，是早就讲好了的……
十六岁最好的年纪，第一次见到从战场上归来的容瑾，她就爱上了他，那是多么欢喜的感觉，好像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寄托和动力，所有的热情和目光，都只为了他。
可她也听说，太子宫中无女眷，自太子妃薨逝，太子便常年独身一人，对任何女子都不多看一眼。
但那又如何呢，他是太子，皇上不会允许他一直独身下去，皇室需要传承，太子怎么可能一辈子一个人？
她等啊等，等了多少个日夜，太子终于回来了，她便不再犹豫，义无反顾的央求父亲，让父亲请求皇上赐婚。
原以为会和其他人一样，被太子无情拒绝，没想到他竟同意了。
在那之前，太子突然来见了她，说出同意的条件，将一切都坦诚告知，他心里早已有了人，嫁给他，只能是侧妃，且有名无实，他这一生，只会有那位女子一人。
顾雪晴难免伤心，可最终却也答应了，一是对太子的爱太深刻了，她确信自己终此一生，也无法再喜欢上其他任何男人，只要能待在容瑾身边，偶尔相伴，也是好的呀。
二是，这也是父亲的心愿，王朝局势动荡，端贵妃和庆王始终包藏祸心，蠢蠢欲动，父亲一心一意辅佐太子，两方结合，能稳固朝堂，牵制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所以，她自愿且欢喜的嫁给了容瑾，也终于见到了容瑾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这时她才明白，世间的感情之事，又岂会那般简单易得，不光是她，还有容瑾。
她出现在这里，竟还有另一层涵义，容瑾利用她去刺激那个女子，想获得那个女子的关注和用心。
她心爱的男人，也爱别人而不得，只得用这样最拙劣蠢笨的方法，获得对方一点点在意，即便会两败俱伤，伤人伤己……
她的心里面很疼，却只能独自疗愈，默默配合他的演戏，苦笑不堪……又几日后，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容瑾，在携爱妃游湖的途中，突然倒地不起，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扶起，没成想，他竟吐出一口血来，经太医诊断，是常年征战落下的旧疾发作了，急需静养。
这一日，宋宛让兰儿陪着，正在花园小径上散步，迎面却来了人。
是顾雪晴。
这是宋宛第一次正面见到顾雪晴，果真如传言所说，纤纤妙人，美若天仙，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度。
宋宛看她一眼，便知此人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她有独特的一种说不出感觉来的美，是心悦诚服的美，并不令人讨厌。
难怪能迷住容瑾。
宋宛在心里微微感叹，侧身站至一旁，预备给顾雪晴让路。
没想到，顾雪晴却叫住了她。“我是来找你的。”她走到宋宛身边。
一旁的兰儿立刻警惕起来，碍于顾雪晴的身份不得不躬身行礼，眼睛却紧紧盯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宋宛有些诧异，也只淡淡道：“顾妃娘娘有何吩咐？”
顾雪晴却不答，突然上前来，伸手就要揭掉宋宛的面纱。
但却慢了一步，宋宛往后退了退，轻轻躲过去了，脸色微沉：“顾妃，这是为何？”
“我只是想看看，能住在琉璃院里的女子，到底生了何种模样？”顾雪晴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宋宛轻笑一句：“臣女不才，自是比不上顾妃的容颜，请恕臣女告退。”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不想再多生事端。
走出去几步，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姑娘看起来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
宋宛的脚步微微顿住，心里突的一跳，随即恢复正常，携兰儿匆匆离开。夜里，起风了，凉意愈加深重，四面八方裹挟过来。
即使有厚厚的棉被，宋宛依旧不能入睡，手脚冰凉，肺里面也凉，不住的咳嗽，咳的昏天暗地。
兰儿吓坏了，想办法叫人搬来火盆，将炭火加的旺旺的。
却收效甚微，床上的人依旧咳的厉害，脸色苍白，浑身无力。
兰儿忧心忡忡，心里涌上很不好的感觉来，这些天里，她眼看着小姐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差，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渐渐流失出去，她睡的越来越多，时常坐着坐着就困倦不已，身子也消瘦的明显。
她认为，小姐虽然嘴上不说，其实还是很在意太子殿下娶了侧妃，所以心生不快，连着身子也不好了。
一直到后半夜，宋宛才迷迷糊糊睡去。
兰儿替她盖好被子，吹灭多余的烛火，只留下小小的一盏，然后拉下幔帐，轻轻退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刚想转身，身后一个黑影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猛得“啊”了一声。“住口！”男子低低的呵斥。
居然是太子殿下，她吓得连忙俯身在地。
太子一把推开了门。
兰儿终于忍不住，再顾不上太多，急急开口：“殿下，小姐她身子不适，才刚睡下……”
但太子却置若罔闻，径直大步走进去。
很快，里面便传来女子低低的反抗惊呼声和衣帛碎裂的声音。
兰儿心惊肉跳，心中困闷酸涩，她实在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对小姐。宋宛咬着牙，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一声也不吭。
身上的男人再次被激怒了，他用力圈住宋宛，抓住她细嫩的脖颈，将她的头扳过来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你就这么讨厌我？”容瑾死死钳住女人，双目发红。
“你说呢？”宋宛被他压制，浑身不适难忍，却还是拼命忍住，云淡风轻的样子，语气疏离又清冷。
容瑾碰到她的眼光，心里猛然涩住，像灌进雪水，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疯掉了，再一次不管不顾，疯狂占有了她。
“宋宛，你只不过是一个玩物，你明白吗？”
“你想走是不是，做梦！我不会让你走，你就待在本太子的宫里，一生一世都别想出去！”
男人在宋宛耳边恶狠狠的低吼，动作发狠用力，似乎要将她揉碎拆掉。
宋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到后面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又一次昏迷过去。她没看到，容瑾惊慌失措喊来太医，自己朝前走了几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
宋宛睡了整整两天才醒来，睁开眼时，便看见窗子外面纷飞的白色点点，下雪了。
纯白无暇的雪花，成千上万无数片，从天上缓缓落下，天地间被渲染成无限静默的光景。
她静静的看着那些雪花，看得眼花缭乱。
兰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她醒来，一阵惊喜。
“小姐，你终于醒了。”她手脚麻利的打湿绢布，拧干后，将绢布覆到宋宛的额头。
一阵舒适的温热传来，宋宛感激的对她笑了一笑。
“你可吓坏兰儿了，这么久才醒来。”兰儿一边照顾一边说，语气里有微微酸涩，眼睛却小心翼翼垂下，不敢看她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未戴面纱的宋宛。
“是不是被吓到了？”宋宛轻轻开口，淡淡问。“不，小姐，兰儿只是头一次见到小姐的样子，不敢太唐突。”兰儿急急抬头解释，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小姐的脸上虽然有些疤痕，但还是好看的很呢，比别人都好看太多了，真的，一般人根本比不上。”她生怕宋宛不相信，说的信誓旦旦又很紧张。
宋宛见状，笑笑宽慰她的紧张：“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自己好看的很。”
即便被兰儿看到了自己的脸，她也不打算告知她真相，毕竟自己身份特殊，前路飘零未卜，告诉她，反而可能会带给她危险。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日，自那日起，容瑾再没出现过。
顾雪晴却来了。
身边没跟着任何丫头，自己一个人径直跨进了房门。
兰儿想拦，却没拦住，只能眼巴巴的跟在她身后。
“听闻姑娘近来身体不大好，我特地来看看，祖上也有医者，耳濡目染略懂一些医术，想给姑娘看看，或许能有些帮助。”顾雪晴在宋宛床前坐下，语气甚为真诚，和往日里与容瑾嬉笑欢乐的样子很是不同。
不知为何，宋宛对她并无太多排斥，有一种奇怪的好感。
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气质影响，她并不讨厌这位顾妃，虽然她上次在花园里有那番举动。
但与此同时，她自觉要离她远一点，恐怕这位顾妃也不是一般女子。
“多谢娘娘挂念，臣女这是老毛病，一到天冷就会犯，不劳烦娘娘了，娘娘请回吧。”宋宛不动声色的拒绝。
她以为顾雪晴会生气，出乎意料的是，只听见了她的一声叹息。
“太子殿下，近来身子也不太好呢……”
宋宛的心突的跳了一下，没等顾雪晴再说话，她立马吩咐了兰儿送客。
顾雪晴临走前，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最终还是沉默走了。
“小姐，别信她的，就是假好心，肯定是来打探情况，怕你装病争宠。”顾雪晴走后，兰儿在后面嘀咕。
宋宛笑笑，没有说话。
天气越来越凉，宋宛的身子也越来越差。
刚开始时，她还能在院子里转转，让兰儿陪着去花园里采几朵花来，渐渐地，她会觉得困倦，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一点一点消磨她的精气。
食欲也逐渐变得不好，常常一整日，喝了几口汤水，就再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到后来，她下不了地，身子乏的连起来都很难。
兰儿吓坏了，原以为她只是心病，可这看来，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她管不了太多，直接冲到听雪阁去找太子。
听雪阁内，容瑾听完兰儿，脸色猛然下沉，变得铁青，一阵风一样到了琉璃院。
径直走进去，他一眼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子，眼里的光亮瞬间暗沉下去。“她这样……多久了？”
“似乎很久了，好似刚进宫不久，小姐就会疲乏，只是那时不明显，可近来却越来越严重……”兰儿战战兢兢，快要哭出来。
容瑾往后退了两步，高大的身子晃了两下，几乎跌倒。
“好生照料，切不可出任何问题，我去找人。”他说完一句，转身风一样离开。
兰儿第一次见到这样急切的太子，和往日凉薄的样子，截然不同。
——
宋宛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药方子也开了一副又一副，却始终不见好转。
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一天夜里，容瑾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人，是沐风。
宋宛终于又见到了沐风，他又瘦了很多，清隽的脸上染上风霜，鬓角竟有了些白发。
看见宋宛的样子，沐风大惊失色，回转身对容瑾怒目相向：“你把她带回来，就是这样对她？”
容瑾沉默不语，将沐风拎到宋宛床前，只是吐出两个字来：“救她！”
沐风心里焦忧，不想再和他拉扯太多，急急上前，要握住宋宛的手腕诊脉，却被宋宛轻轻躲开。
“小七……你……”沐风讶异。
宋宛转头看向站在屋子正中间的男人：“我没事，你把他抓来做什么，让他走！”
容瑾的双眸倏然缩紧，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两个人的目光穿过层层疏凉的空气，交汇在一起。房内一阵静默。
沐风打破了这种静默，他站起身对着容瑾：“医者行医，向来不能被打扰，请太子殿下先行回避吧。”
容瑾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锁住床上的宋宛，片刻后，不再言语，转身走出了房间。
才一出门，丹田下一股血腥急急冲上来，他迅速按住胸口，扶住墙，恢复如常。
房内，沐风急急一把握住宋宛的手腕，片刻后，脸色剧变。
“小七……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手在颤抖，眼里的绝望一层一层涌上来，所有的光在慢慢消失。
“沐风……”宋宛哑着嗓子，脑子里飞快转动，绞尽脑汁搜罗一切能用得上的词汇，能让沐风可以接受的词汇。
“这是我的命，对不起……我活不了了……”
“为何……小七……这是为何？”悲伤爬满了沐风的脸，他无比痛心的看着宋宛。七夜海棠，是天下罕见的剧毒，毒性作用缓慢，一点一点侵入人的骨血，但一旦病发，药石无解。
小七怎么会拿到七夜海棠的，她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自己一直在她身边，为何没有察觉到。
绝望铺天盖地，沐风差点站不稳。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沐风，请你别怪我，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你答应小七，好吗？”
宋宛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用万分柔情的声音。
这一世，她欠了这个男人太多太多了，也没有机会可以还，只能乞求来世还能再遇见，她定用尽所有去回报他。
“小七……你……是不是早就有了打算？”沐风颤抖着问。
宋宛回到太子宫中，还携带了七夜海棠来，她是想……
“是！我要为我的父兄们……报仇！”宋宛平静的看着沐风，眼睛有点湿润，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太过于自私，对沐风不公平。
可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定会阻止自己。“你想杀了容瑾？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太危险了，他要是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宋宛笑了，看着沐风，十分坚定：“我已经成功让他中了毒，而他至今还没发现，等他发现的时候，就会知道，一切都晚了……”
“可你自己为何也会中毒……”
“我用毒不熟悉，不小心……”宋宛垂下眼睛，有些躲闪：“沐风，不要为我难过，或许上苍认为，我害人，所以我自己也躲避不掉，这是该受的惩罚……”
她说完，重新又抬起头来，看着沐风：“你一定要答应我，尽快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你若不答应，我便永不会安心，你可以答应我吗？”
她几乎是乞求的看向沐风。
半天后，终于看到他点了头，一抹笑意终于浮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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