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出门后,立刻被等在外面的火焱带到正殿,太子容瑾一身玄色衣袍等在那里。
“她……如何?”容瑾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沐风垂下眼,悲伤无法自已,还是强打精神,正欲用宋宛嘱咐的借口搪塞,却听见眼前男人喃喃自语的话:“太晚了……为何那么晚才发现……”
沐风疑惑抬起头,看出了容瑾的状态不正常,失魂落魄一般,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殿下……”他刚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来,胸口衣襟突然被揪住。
容瑾的脸近在咫尺,墨玉般的眼瞳里布满猩红,盯着沐风的脸,不容置喙的低吼:“你说实话,她是不是很不好?”
沐风内心犹疑着顿了一瞬,下一秒,却听到如惊雷般的话。
“她中毒了,对吗?为了给我下毒……”
“你……你知道?”沐风不可思议的看向容瑾,胸口处猛然被松掉,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
容瑾开始万分急躁的在殿中来回走动。
“是,我知道她给我下毒,但不知她是用什么方式,更不知道她自己也……”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仿佛历经了一生:“等我发现她也中毒时,已经晚了……”
沐风仍旧不可置信,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你知道她给你下毒?却未阻止,你故意让自己中毒?”
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很多的悲愤、酸涩、痛苦和哀伤,全都混在一起,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瑾,想用自己的性命,为曾经对宋宛做过的事偿还。
但他却万万想不到,宋宛为了杀死他,也杀了自己。
沐风张张口,发不出声音来,头部深处嗡嗡作响,原来真正的悲痛,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原来,面前这个男人,也是如此深爱着宋宛啊……
可错误的命运纠葛,让一切都变了。
“她到底如何?你必须要救她,我命令你,一定要把她救好!”容瑾低低吼叫,仿佛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重新揪住沐风,死死盯着他的脸。
沐风被他推搡着,后退了两步,只能沉痛的看着他,摇摇头。
容瑾眼里的光华猛的潸然下去,他紧紧扣住沐风的手臂,手指快要嵌进肉里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是神医吗?没有你解不了的毒,你一定能救她的,对不对?”
沐风看着眼前几近发狂的男人,突然推开他,冷冷道:“你来找我,必然已经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七夜海棠,无药可救,只是传说中……罢了……传说就是传说。”他摇摇头,叹息一声。
容瑾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急急追问:“传说什么?传说里有方法,她还有救的,是不是?”
“是,传说南疆的蛮荒之岛,有一味玉灵芝,长在惊涛骇浪中的悬崖峭壁上,可解世间万物奇毒,但那只是传说,且蛮荒之地猛兽毒物横生,多少高手有去无回,至今绝无可能取得。”
沐风看着容瑾,心中生出万分悲戚:“况且,你也中了毒,时日无多……”
“我去取玉灵芝,你告诉我,她病情如何,还能维持几日?”容瑾果决利落打断了他。
沐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内心深处,仿佛也有一丝的私心和侥幸,终于缓缓点头:“我定会用毕生所学保她性命,可保十余日,超过此期限,大罗神仙也无可奈何。”
“十日,够了!”容瑾说完,即刻转身吩咐侍卫火焱:“马上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
“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大踏步走出大殿之前,他再次看向沐风。
“必定不负所托!”沐风躬身送他,曾经,他和宋宛一样,无比痛恨这个冷酷无情、残忍霸道的男人,但这一次,这一刻,他对他竟生出了无限的敬意。
——
宋宛和沐风约定,让他对容瑾谎称采药,趁机脱离容瑾的掌控,从此去天涯海角,安稳度过此生。
这之后,她便安心的等待离开。
沐风果然没再出现了,她也放心下来。
奇怪的是,容瑾却也一直未见,她终于忍不住,让兰儿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南疆有军情,他被派往巡视。算算时间,等他回来,应该就会毒发了,甚至,他会直接死在途中。
大阑朝上上下下,唯有容瑾的实力最为强劲,若容瑾一死,王朝必定会走向衰败,也算是报了当初灭国之仇。
当宋宛偶然间得到那一株七夜海棠时,她只是将它收藏了起来,当作他日的不时之需所备。
并没想到会遇到容瑾,那日,她又见到了他,还被他使用暴力手段抢夺回来。
往日的一幕一幕悲剧和伤痛重现,她心思百转,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说,要报仇,报仇!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又怎么能错过?
她没告诉沐风,事实上,当她真要下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男人的一音一貌都深深的刻进了她的血液里了,重新遇见他,宋宛绝望的发现,自己心里最深的那一处,还有他。
她好恨自己,好恨好恨,为何心里还是有他,那个男人,害死了她的父亲和哥哥们,曾将她的真情无情糟践,可自己还是有不舍。
天意弄人,她终于想出了两全其美的方法,便是和他一同死。
七夜海棠被碾成粉末,加在每日燃起的檀香中,每一缕撩撩升起的青烟,都是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将这些恩恩怨怨都一起埋葬了吧。
容瑾来琉璃院并无固定时辰,怕引起他怀疑,她都提前点燃等着他来,同时将兰儿差走,不能让兰儿遭殃。
终于她成功了,一夜一夜,容瑾被她悄无声息下了毒,而她因为过多的吸入,提前病倒了。
宋宛以为,这一切都天衣无缝,她终将大仇得报,怀着一颗安定的心,去地下和父兄们团聚,以及赎罪。
七夜海棠名不虚传,短短的几日里,宋宛的身子愈发衰败,昏迷的时辰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会昏睡上一整天,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每次迷迷糊糊的朦胧中,她仿佛又见到了沐风,但醒来却没见人。
或许是幻觉罢,中了毒的人,毒物也会侵蚀进入人的脑部神经,让人分不清是在真实还是虚幻的世界里。
在这些天虚虚实实的时辰里,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还在宛国的日子,父王和哥哥们对她的疼爱,一路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长大,她想活在那样的幻境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幻境中的时辰越来越多,而真实世界越来越少,到后来,她的神志几近丧失了,彻底分不清,什么是幻境,什么才是真实的世间。已经到了第九日,容瑾还没有归来。
宋宛整整四天没有醒过来了,哪怕只是片刻,甚至一分半秒。
沐风日夜守在她的床前,银针换了一茬又一茬。
他心里清楚,宋宛坚持不了了,毒性已经扩散到她身体的每一处位置,再多的银针都压制不住了。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慢,脉搏也越来越弱,到最后,就会彻底停止,静默下去,再也无法恢复。
沐风施着针的手在颤抖,他眼睁睁看着宋宛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接近崩溃,绝望痛哭。
他一遍又一遍唤着宋宛的名字,多希望她能再醒来。
第十日。
寒风凛冽中,马蹄声由远及近,黑衣人翻身下马,匆匆穿过庭院,来不及喘一口气,说一句话出来,只是把手上的盒子交到沐风手中,人就倒了下去昏迷不醒,马不停蹄一刻不住的赶路,他实在太困太累了。黑衣人是火焱,容瑾没有出现。
沐风来不及顾及其他,赶忙打开盒子,看到莹莹散着绿光的仙草,眼泪就落了下来。
小七,终于有救了。
宋宛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自己身处地狱了。
可地狱里怎么是这般好看,也有雕梁画栋、轻纱幔帐,就和人间一样。
火炉里的炭火在燃烧,烧出的少许火星子发出轻轻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躺着一动不动,好奇的看着这地狱里的光景。
好半天后,才回来了一缕思绪,不太对,这里怎么如此熟悉……
此时,轻掩住的门被推开,来人一眼看到床上的她,发出异常惊喜的声音:“小七,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身白衣的沐风,匆忙奔过来,细细查看宋宛的身体,由于太过于激动急切,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还有哪里疼……你告诉我……”
宋宛愣愣的看着几乎要喜极而泣的男人,半晌,从喉咙里发出一句干哑的声音来:“沐风……我……没死?”
“当然没死,你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沐风抬起衣袖,悄悄擦掉眼角滑下的一颗泪,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紧张:“小七,你知道吗?你昏睡了整整二十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宋宛依旧全身无力,极累,脑袋里混沌的很,疑惑从脑海里闪过,但她却没有更多力气去思索,很快又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睡过去。
又过了几日,她渐渐转醒,身体在不断恢复,能明显感觉到在一天一天变好。
大雪下了好多天,这一日终于放晴了,金黄色的日光映照在宫墙皑皑的白雪上,天地间都变得安静。
宋宛恢复到能下地走路了,她找来沐风,问出了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心的疑惑。
七夜海棠是无药可解的,她为何还能活下来……
沐风却不答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她离开这里,再沐风却不答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她离开这里,再回到遥远的北方去……“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宋宛看着忙碌的沐风的背影,终于开口询问。
沐风的身子顿住,依旧沉默不语。
宋宛轻轻皱起眉,很多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在心里划过,清醒的这些天里,那个问题始终悬在她的心上,既然她能活下来,那容瑾也……
不知为何,当她想到这种可能,甚至会有一些庆幸。
“小七,你能活下来,已是万里无一的奇迹,就不要再管其他,若你真想知道,等离开这里,我会全部告诉你。”沐风顾左右而言他。
宋宛的脸色一点一点下沉,她察觉到不正常,但她也明白,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沐风这里得知真相。
是夜,她踏进了听雪阁,顾雪晴却不在多时,丫头告诉她,顾妃也去了南疆,一直未归。
那样也好,他在外面,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究有人陪伴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宋宛踏出琉璃院,即将走出太子宫的朱门。
她回头望了一眼当年自己从烈烈大火中飞身跃下的位置,已经没有了那种皮肉烧灼般的痛,静静的白雪下,宫墙矗立,红墙边的绿柳冒出几颗新芽,一切好似一幅画。
直到,她的余光突然看到一闪而过的黑衣人侍卫火焱。
她的眉头拧在一起,火焱一直跟在容瑾身边,寸步不离,如今,容瑾在南疆,火焱为何独自回来……
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宋宛的脚步停住了,她折回身,不顾沐风的阻拦,一定要弄清楚。
火焱终于憋不住告知了她一切的实情,向来冰冷的自动屏蔽所有感情的侍卫,眼眶泛红,几乎支撑不住自己。
容瑾带着他星夜兼程,赶到南疆的蛮荒之岛,到处是毒蛇猛兽,他们斩杀了三天三夜,两人身负重伤,九死一生,容瑾仍不放弃,继续穿越惊涛骇浪,攀爬万丈悬崖峭壁,黑黝黝的岩石,被不知多少年涨潮又退潮的海水冲刷切割,一块一块尖利如刀,手放上去就是一道口子,鲜血淋漓。他眼看着太子一遍又一遍飞身上去,抓住料峭的岩石往上爬,鲜血染透了他的衣衫,体力支撑不住,他一遍又一遍掉落下来,又重复上去,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疼痛和疲累一样。
最后的时刻,他终于拿到了那颗万分珍贵独一无二的仙草,奄奄一息交到火焱手里,嘱咐他立刻往回赶,一分一秒都不许耽搁……
“殿下嘱咐属下,务必要及时返回,不要自己的性命,也得亲眼看着您醒过来……”火焱终于说完,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宋宛半晌没有说话,脑子里空空洞洞,呼吸仿佛都凝滞了。
容瑾,他早就知道自己给他下毒,却一声不吭,装作不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为何要如此……
“太子妃,殿下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你,他从不相信当年你已经薨逝……他让自己……过得无比辛苦,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火焱一口气都说完,仿佛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一样。
这些话,太子自然是不让他说的,可他却忍不住。
他是太子的侍卫,一生只懂拼尽性命护着太子,绝对服从太子的命令。
生平第一次,他违抗了太子的命令,他觉得太子,实在太辛苦了……
“他……现在如何?”宋宛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的声音在颤抖。
原本以为,经历那么多,她的心早已如铁石般坚硬,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属下不知,太子妃既已痊愈,属下正预立即动身赶赴南疆去,殿下恐怕凶多吉少,当日属下回来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我和你一起去!”宋宛斩钉截铁道,簌簌的眼泪悄无声息落下,原本她以为,早已没有了泪水可以流。
如果这是宿命,那她便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她突然觉得人生特别讽刺,容瑾毁了她的一切,她亲手报了仇,可他如今,又以自己的性命将她救活……
他们两人,曾彼此那么深的爱着对方,但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懂去爱……
“真的吗?太好了,殿下他一定很希望见到太子妃……”火焱听见她的话,喜极而泣。
——
南疆,于中土不同,这里常年湿热,植物郁郁葱葱。
宋宛风尘仆仆,一路上沐风帮她调理身体,方才能让虚弱不堪的她坚持至此。
他们没见到容瑾,只找到了失魂落魄的顾雪晴。
当日容瑾带着火焱赶赴南疆,不久之后,顾雪晴离开太子宫,追了过来。
顾雪晴已经很瘦,一身素衣,头上潦草没有任何饰物,看到宋宛的第一眼,眼圈便红了。
宋宛的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她匆匆上前,抓住顾雪晴:“太子他……在何处……”顾雪晴摇摇头,眼泪无声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太子去了哪里。
在海边小屋中,她找到了太子,将他带到医馆中医治,那时他已昏迷不醒,一直都醒不来。
后来有一天,她去外面买药回来,太子就不见了……
“你便是当年的太子妃对吗?他在昏睡之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顾雪晴看着宋宛,终于恍然大悟。
她告诉了宋宛一些事情。
在太子妃“薨逝”之后的那些年里,容瑾一直在四处奔走,为太子妃父兄的冤案平反。
当年,宛国归降,大阑王朝刚刚建立,根基不稳,大阑皇帝生性多疑,对外族从无信任,害怕外族他日东山再起危及江山,因此表面上答应宛国国主,实际上暗地里策划,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容瑾战功卓绝,阑朝又无其他更优秀的皇子,他被推上太子之位,却也只能听从皇帝的命令,宋宛父兄的死,他只不过在其中充当了执行的棋子。
他自小生了病,眼睛失明看不见,被当成人质送到宛国,最后的那一年里,他突然能看到了,而他重见光明的第一眼,见到的女孩,就是秦樱。
她身上,是熟悉的木莲花香味道,是温暖支撑了他很多年的味道。
″你来啦?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容瑾。
宋菀: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既然你救了我,我就完成你的愿望,从比两不相欠,永不打扰。
你,你要走?!容瑾。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放我走,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好,我放你走,容瑾说。我明天就走。宋菀
在宋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容瑾:既然你要走,那我就把你杀了,这样就可以永远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哈哈哈哈哈哈~
夜后风高,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容瑾来到宋菀的住所,把她绑了起来,却不小心把它她弄醒了。宋菀:容瑾,你要干什么,你都已经答应要放我走了。容瑾:你觉得我真的会放你走,做梦吧你,你要走我也留不住,那我们就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宋菀:你这个疯子!容瑾:不,我不是疯子,你才是!让我们一起死吧。容瑾给宋菀强行灌下鹤顶红,随后自己也喝下鹤顶红。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