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欢的手里多了一枝盛开的白山茶。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向虚空虔诚行了一礼。
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直向西，广阔的田野和连片的森林隐约在云雾里。
上清天九州十三域的版图像一幅画卷铺开。
没有四处燃烧的峰火，没有被魔气侵染的水流，没有仓惶哀号的精灵或者小妖。
一切都像她陨落前的设想一样，那般的平静而美好。
若真是如此，那她在火阳鼎所经受的七七四十九日的炙烤拔髓，在献祭神魂时被撕成千万片的锥心之痛，便是甘之如饴。
她飞的很慢很慢，好像是要把这里的每一片田埂，每一棵树，都仔细看个清楚。
泪水又一次蓄满了眼眸，她落在一片小河边整理心情。
河里咕嘟咕嘟冒起气泡。
几只化作孩童的小妖从水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他们推推搡搡，不敢看又想偷看。
天欢看到他们滑稽的样子忍俊不禁，化出蛇尾，把他们轻轻拍进水里。
“是她吗…”
“是吧…”
“好漂亮的尾巴…”
“我觉得是…”
小妖们又冒出头窃窃私语。
从深水里走出一个老人，小妖一下四散逃开。
“小辈失了礼数，殿下莫怪。”
天欢抬手扶起他。
“末将…末将幸不辱命…”那人老泪纵横。
周围的田埂上逐渐拥挤，除了她曾经的麾下，还有他们的亲眷，还有死在当年的残破灵魂幻化的幼孩。
原来是他们……
原来是她曾经舍弃一切去守护的十三州的生灵，甘愿囚于此地，守着一缕虚无缥缈的希望，在层叠的梦境里一遍又一遍经历死亡与重生……
日头渐暗，天欢从筵席边悄悄退下。
她踩在树林投下的阴影边线上，半边身体陷在阴影里，半边染上霞光的橘红。
那时候她从昏迷中醒来，却被噩耗迎头痛击。
十一神尽数陨落，魔尊身死，冥夜下落不明，数千魔将仍然驻扎在仙魔两界的边线上，对上清天虎视眈眈。
她觉得自己已经随着昔日的袍泽一同死去了，可她不能倒下。
那时从上清天向下看，魔气四溢，烽火熏黑了半个天幕。
她听见无数的子民在苦苦哀号，那声音肝肠寸断，她整夜整夜地合不上眼。
魔尊消散，他还留有三名大将。
可整个上清天只剩她一个灵脉相冲的半神。
还好…还好那魔将们并不聪明。
她设计诱其中之一被围剿于墨河，另一个被她倾整个上清余下的天兵之力逼进荒渊。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可她没有兵将了…她也没有灵宝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灵力运转到极致，她早已维持不住人身，蛇尾上满是斑驳的伤痕。
怎么办…
她的竖瞳干裂，没有泪水，只有淌出的鲜血…
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她踩在尸骸累累的树影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