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欢在空旷的原野上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弦月在天幕上高高挂起。
一股吸力拉扯着她,下一瞬间她出现在仙魔界碑旁。
一颗浅金色的珍珠浮在两色结界中央,发出莹润的微光。
上面有熟悉的,和她灵魂同源的气息。
天欢走上前端详,发现它圆润的表面上布满裂纹。
她轻轻触摸珍珠,手指却抚上了青年垂泪的眉眼。
面前的人不似当年蚌宫初见时的警惕和愤怒,他褪去了青涩,甚至褪去了那份少年时眼里总是掩不住的恨意。
当年她以灵宝为饵,引魔族大将入墨河,蚌族水妖血流成河。
“你还在恨我吗”天欢摩挲着他的脸颊。
怎么能不恨呢…即使过了千年,桑佑仍旧能想起那一天宫殿顷塌,珊瑚破碎,族人遍地横死的惨状。
她领着天兵赶来,挥手间将笼罩整个水域的魔气驱散,她是悲悯四海的神女,是绝望笼罩的此刻,劈开晦暗为他而来的希望。
叫他如何不倾慕。
她总是很忙,她要指挥前线的战争,要安抚受伤的子民,要祛除被魔气侵染的山脉土壤。
他仰望着她,追随着她,渴望着她。
他悄悄出现在出征的天兵里,他在安置的营地用妖力救治受不住神力疗愈的小妖,他总是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
他甚至卑劣地希望这场战争就这样和缓的发展下去,让他陪着她身边年年月月,直到他有勇气站在她面前。
可战场上的形势越发焦灼…
她总是对着火阳鼎出神…
那条漂亮的蛇尾上已经没有鳞片了,火焰留下的烧痕凹凸不平,她的竖瞳越发妖冶而凌厉,被注视的时候,像是连灵魂都要冻结了。
火阳鼎第四十九次倾倒的时候,桑酒闯了进来。她魔气四溢,剑指虚弱的天欢。
他想都没想就挡在了天欢身前。
他忘不了被镇水剑刺穿时,桑酒不敢置信的眼神。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只是一个圈套。
少年的心动就像一场笑话。那些小心翼翼仰望着她的回忆变得苍白而痛楚。
他离开的决绝。
甚至把唯一的聚魂珠交换给了魔族。
他原以为她淬炼灵根后对付那大魔妺女绰绰有余。
可她居然献祭神魂意图重设魔界封印。
桑酒的质问和对族人的愧疚让桑佑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他原以为天欢战死便足以让他的怨恨消散了。
当她真的在那场鏖战里,在他的面前灰飞烟灭时,他的命珠却寸寸碎裂,再也不曾弥合过。
他寻遍十三域,将她一缕碎裂的魂魄蕴养在命珠里。
百年又千年,在半梦半醒里守着蚌壳思念着她,又怨恨着她。
“殿下…我太累了…”桑佑颤抖着拥住她,像拥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温热的眼泪滴在她的指尖,烫地她心口微悸。
“一直恨一个人或者一直爱一个人都太累了……“
“殿下…我等你太久太久了………”
“我时时刻刻都因为你的残忍心碎…”
“又时时刻刻忍不住担忧你近乎湮灭的神魂…”
“殿下…带我走吧…”
天欢妖冶的竖瞳冰冷地看着他。
“如果我要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