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的门刚关上，天欢便抹去泪水冷笑着揪下萧凛被穿透的叶片。
“如何？我这样流泪，同她更像一些了吗。”
少女的眸子里水雾弥散，可怎样垂泪，都不曾沾染那种悲恸。
“不像。”萧凛忍受枝叶残破的痛苦之外，再一次深陷于回忆的哀伤。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百年的昼夜里，他无法安息的魂魄一刻又一刻地翻腾着愧疚与思念。如何才能抚平她紧蹙的眉，如何才能拂去她止不住的泪。
她整日在梦中惊醒，两国交战跋涉的疲累让她一次又一次病倒榻上，那样的忧虑和苦楚，她从未言说一次。
“你不曾为她在叶家撑腰。”
“你把她送回皇宫作为俘虏。”
“你在梦境之外爱护欺辱她的叶夕雾。”
“你为了黎苏苏的名声服药续命，宁愿死在战场。”
“你究竟是爱她，还是恨她？”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言。
天欢久久地凝望着妆镜，摩挲着与那个女子别无二致的眼眉。
这天晚上，玉倾宫的桑夫人做了一个可怖的梦。
阖宫都被她凄厉的哀号惊醒，仙娥和护卫形色匆匆。
天欢在云端远远眺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宫殿。
千年的日日夜夜转瞬即逝，蹒跚学步时高耸入云的飞檐如今也只是一抹弧线。园子里依旧花团锦簇，却已是物是人非。
她此刻并无心痛，只是觉得好笑。蛟龙潜渊，万年化龙，冥夜虽有护卫三界的功德，却仍旧只是妖兽，与那妖族合修，浊气缠身，修为只会愈发迟滞，如何担得起诸神的期许与三界子民的爱戴。
千年前他们二人开始修行时，冥夜描述的夙愿历历在目，他说要苦修仙法，化蛟成龙，以神力护佑四海万民，与魔尊不死不休。
如今边境战事紧急，上清天刚被魔尊重创，他明知那蚌族胁恩，却仍抽空做了那新夫婿。
那小妖天真无邪，娇俏可爱，他既然一时半会割舍不下，那且祝他们在泥巴窝里百年好合，最好生一窝泥鳅。
吵闹了一夜的玉倾宫终于在晨光里安宁下来。
桑酒伏在冥夜怀里发着抖，梦里的冥夜拒她千里，唯天欢是从，而她阖族尽灭，堕魔手刃腾蛇一族。
她在墨河千恩万宠的长大，从未经受过这样凄厉的生死，虽然是一场梦，却也吓得她回不了神。
梦中所见是她单纯的灵魂此生从未设想过的加害与伤痛。只是梦的最后，那样澎湃的，随手湮灭一族的强大的力量，那样将高高在上的圣女随意揉搓的能力，让她既心惊又心动。
“莫怕，只是一场梦…”
冥夜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取来手帕为她拭泪。
“桑酒实在是怕极了…”
“与我说说都梦到了什么，好吗”冥夜温和地望着她。
“……是…是失去殿下和父兄的梦……”她垂眸，眼里闪过一丝纠结。
她自然不能如实说出梦里的内容，天欢的歹毒阴狠，只怕冥夜此时不会相信。
她得徐徐图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