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罗渽民压抑着哭声却控制不住他颤抖的肩膀,黄仁俊想起来一句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话,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他迟疑了一下,走到罗渽民面前,双手揽住他的腰,靠了上去。“他们说拥抱的温暖可以带来能量,不要伤心了。”不要伤心了,罗渽民。
许久,黄仁俊感觉到罗渽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扑洒在他的颈边。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罗渽民说。
艺术家可能都是分裂的,他们从生活中获取灵感,灵魂却又与世界分割。罗渽民的妈妈是一个温柔的女性,她循规蹈矩的前半生,唯一叛逆的事就是选择和这个画家共度余生。
没有画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或许他不知道。他觉得人生的两个意义,爱她,画画。
没人能操控着未来,正如他也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画笔,人生这条路上总会出现一些个意外。画家也没想到最后的一笔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满地的红色,分不清是颜料还是血。
年幼的罗渽民站在画室外面嗷嚎大哭喊着“妈妈”,但是他只看见窗外树上飘零的树叶。
罗渽民环顾这些画,最后从最里面拿出来一副,是一副油画,温暖的色调,不难看出画的是一位女性,在草地上,在阳光下,笑的温柔又有力量。
“他们说这是他最后一副画,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精神分裂最严重的时候,很多画根本看不懂。”
“但是这幅画,却是那么简单,一眼就知道是她。”
“原来,爱是具体的。”
罗渽民对父母爱情没有很多印象,上学的年纪无论是同学对自己家庭的讨论,还是学校布置关于家庭的作业,罗渽民都是保持沉默或者在网上照抄。他对父母的概念,是画室里的鲜血,是从窗外坠落的身影。
高中的时候美术老师说他很有天赋,可以考虑走专业,罗渽民一口回绝,后来再也没有动过画笔,那天他在想,被捅破的大动脉,一次就够了。
罗渽民是在意的,他在意的是他们有没有爱过,他不止一次在夜里惊醒,好像还能听见画室传来父亲的无能狂怒,摔在地上的画笔,被踢倒的画板,和母亲的低声啜泣。
他在想,相互折磨的人为何还要继续在一起,他在想,如果当时他们分开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现在,他看着手中的这幅画,原来是两个太固执的人互相爱上了对方,呵,真是两个倒霉鬼。
罗渽民擦擦脸上的挂着的眼泪,就让这间屋子继续锁着吧,直到一切都消失的那天。
“这些年,很难过吗?”黄仁俊伸手抚上罗渽民的泪痕。
“难过。”两个人的视线在昏暗的灯光下对上,“我很难过。”
罗渽民握住黄仁俊抚在他脸上的手,“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