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名字叫贺峻霖,我不是这里的人。
我的家乡在大山里面最古老最美丽的寨子深处。我的阿妈留着一席长发,我的阿爹的羊角胡总是黝黑的,我的嬷嬷会哼着不成调的山歌伴着月光伴我入眠。
我不知道跟着阿妈出山之后迎来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我至今还能回忆起阿妈绝望的嘶吼哭喊声。
阿妈,我好想你。
阿妈,不要再哭了,嗓子都哑了。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被那群人强压着扒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我清晰记得那群男人火辣辣赤裸黏糊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
酸涩的泪水落入嘴里,迎来的却是一个生猛的巴掌。
我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听他的语气,也定不是什么好话。
嘴里的血腥味与酸涩快要将我溺亡,谁来救救我啊——
我不想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样子去接触大山以外的人。
阿嬤不总是说山外有着无穷无尽的稀奇事吗?
这就是所谓的“稀奇”吗?
这般“稀奇”我也一点也不喜欢......
后来啊,记得不太清了一
只记得,泪水模糊了一切,他们的眼神快要我把的骨髓吸干,身上恶心的触感一直挥之不去….....
背上冰冷彻骨的痛感陆陆续续持续到了半夜….....我最后好像是被他们丢到一个破旧的房间挨过了那一夜。
那一夜我发烧了,他们似乎是往我背上刺入了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窗帘,偷偷留住了一捧月光。
只用那点月光,成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恐怖记忆......
他们往我的背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蛇,那些蛇长着血盆大口,有着各色的眼睛,他们相互缠绕着,拧成一团,蛇息混乱......
我下意识就恶心出来了,连滚带爬地跑到浴室,拼命地扣着嗓子眼,想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太恶心了......
谁来救救我。
我打开了水龙头,去找了帕子,努力去够背上污秽至极的东西。
背上的火辣的痛感加倍,嘴里的血腥味愈发明显。
很疼,特别疼。
但是,这个恶心的东西我不能留——
留了,就回不了家了......
阿妈还等着我回去呢......
阿妹的出嫁礼我还没来的及准备呢......
只记得,昏暗的浴室里我的白帕子好像已经染成了红色,背上火辣辣的,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可是,第二天被他们拉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把它擦除......
阿妈,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的......
你放心。
但是,我可能之后就不是以前那个小贺儿了…..…..
你不要嫌弃我啊......
02.
阿妈,我想吐,我想哭......
他们给我灌了半瓶子奇怪的药,我好热啊......
我是发烧了吗?还是我病了?
我变得好奇怪,我现在好想哭。
可是我不想哭的,有个奇怪的男人拿着一些奇怪的东西要来打我。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的。
我不喜欢的!!!!!
阿妈啊......
我……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干净的霖儿了。
外面的世界把我变成了一个肮脏的人。
阿妈,我好想你好想你......
你在哪里啊......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啊....
阿妈,你告诉我,我是很丑吗?我的声音很难听吗?还是我讨人厌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
我洗了七遍,为什么还是洗不掉身上那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那是烟味吗?
不是的。
是酒味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啊......
我的肚子好不舒服,我喝了八瓶白酒为什么
还是去不掉嘴里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水好冷。
我的自尊也好廉价。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03.
额……好痛啊。
哈哈,我逃了。
可惜,因为不会说“普通话”又被他们抓回去了。
嗯……被吊着打了一下午。
阿妈,你是不是也在找我呢?
我啊……快要坚持不住了。
阿妈阿妈阿妈阿妈阿妈阿妈阿妈阿妈。
我的阿妈啊。
我是该怨你把我保护得太好了,还是怪你从不带我出山呢。
我还是舍不得怨我亲爱的阿妈。
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贪恋路边的糖人,也不该缠着阿妈去给我捏一个面人,或许是我拉着阿妈买完凉粉,没有说谢谢,被记恨了;又或是我身上
那一身他们看来很奇怪的衣服吧。
咳咳......
阿妈,我好痛。
我已经完完全全脏了。
骨血和皮肤上都被烙上了耻辱的印记。
我又要怎么去度过以后呢。
还是无止境地逃与被抓吗?
跑吧。
还是得跑。
不跑更不会有希望。
我一定要出去。
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我的尊严。
04.
我已经很久没有动笔了。
嗯……怎么说呢。
我好像彻底变成“这里的人”了......
学着怎么去摇尾乞怜,学着去讨好那些男人,学着去说那些露骨话语的音节......
不为别的,我也只想活下去。
阿妈,你会怪我吗?
可我也只想活下去。
上一次跑,被打断了小腿。
我不想再经历那种抓地前进,十指都抓出血也够不到眼前干瘪的馒头的感觉了。
我要离开,首先就要活着。
可是,活着也好难受啊。
我已经吃不下任何带有腥味的东西。
所以我瘦了,瘦成那些人喜欢的样子了。
我也知道,那些人也喜欢我,出高价买我。
所以,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太难过......
对吧?
对么?
今晚遇上个很特殊的客人呢。
长的好看,性格也好。
不像那些人上来粗暴无比,一点也不温柔。
他倒是一个稀奇呢。
他好像姓宋?是吧?
是这么写的吗?
怪青涩的,什么也不会,跟个青头蒜似的。用阿嬷说的,跟那种刚成年的小公牛一样鲁莽,胡乱冲撞。
怪疼的,牵扯到之前的伤口了。
本来是一件平常无比的事情,他一见红,吓的又是乱动,更疼了。
我倒是头一回看见把我当人的主儿呢......
还红着眼睛问我疼不疼,即使已经憋的欲望高昂,却怎么也不肯再进来。
怪可爱的。
哎,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谁来这种地方,花钱找人,就是干抱着人睡觉啊,本来上药了,不疼了,还是跟个傻子似的说不用了。
嘴上说不用了,背地里把人戳得睡不着。
真是傻子。
姓宋的又来了。
今天还带了一支玫瑰,说是赔礼。
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么好闻的花了。
上一次看到花儿,还是在逃跑的时候被一个盛满蔷薇花枝的面包车撞到了,扑了满身的花香和熟悉的腥味。
嗯,不疼。
就是有些烦人,又被那群人锁起来了。
姓宋的,说自己叫宋亚轩?
是叫这个名字吧......
最近记性不太好,自伤愈,也老忘东西。
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感觉有个重要的人还等着我。
算了,不早了,该睡了。
应当是不重要的一些事情吧......
宋亚轩要带我离开。
他要赎我,让我等他三年,三年之后,他会带着一切真相来找我。
我看着他的手势读出来的。
他比划的时候,神情很认真,眼底昏暗的感情看不真切。
他说着那些普通话,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最真挚的感情。
很烫,很热,烧的我的眼泪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他这次很温柔,轻轻地,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件艺术珍宝一样抚摸爱怜。
他一向喜欢亲吻,到情深处,会索要一个缠
绵悱恻的吻,不给他还会闹脾气。
真像个小孩子。
这种小孩子能成事吗?
果然还是要人陪着。
他真的好温柔啊,握着我的手写出了他们这里的“文字”,方方正正的,好看极了。
看他写,好像是在写一个人名字。
霖儿?
是这么写的吗?
真的很好看啊,这个字,一笔一划都是板正竖直的。
我们练了很久的字,他还教我说了几句简单的“普通话”。
“我爱你”
“宋亚轩”
哦,还有“等我”。
这些字组合在一起真的好看哎!像极了我梦里的那一串古老的符文,
我想让他教我写这版的“贺峻霖”,可是他还是听不懂我的话,也不懂我的意思。
只是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描摹着“我爱你”那三个字。
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一串字的意思。
是一种祝福语吗?
那宋亚轩,那我祝“我爱你”。
04.
宋亚轩是个骗子。
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跟我说他会来的,会来赎我的。
我还真傻傻地守了他三个月。
直到那个男人拿着一摞报纸粗鲁地摔到我的脸上的时候。
我才知道疼。
他跟我说宋亚轩死了。
连人带车一齐被撞到了大海里,连尸体也无所踪迹。
他骗了我。
他一定是骗我的吧,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那么守时,又那么傻,不会骗我的。
我发了疯似的撕掉所有报纸,扯着那个男人
的衣领,让他告诉我宋亚轩到底怎么了。
他给了我一巴掌,啐了一口唾沫。
他说。
“你的那个所谓的金主啊,因为夺权,被他弟整死了。”
“听说,是为了个妓子。”
“真是可惜,当他的庸才少爷不好吗?非要黑蛇的生意……老实告诉你,他啊,惹了我们黑蛇的老大,私底下和他弟商量,找个重刑犯把他连人带车撞进海里了。”
“我以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结果是个会咬人的野猫,够野。”
我嘶吼着不让他碰我,挣扎中打碎了花瓶,把自己弄得分外狼狈,直到那个男人捂着眼睛,吃痛跑了出去......
我才发觉,我的脚下全是陶瓷碎片,将满地的报纸碎片都染成了红色。
手中的白瓷碎片上面沾满了浑浊粘稠的血。
我是伤人了么….....
可是,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
我好疼。
疼的我站不起身。
好冷啊,可是,春天不是已经到了么?
为什么我看不见一点希望。
他亲手在我心上种下的玫瑰好像枯萎了。
他死了。
死了么?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么?
他不要我了。
他这个骗子,为什么那么可恶。
活的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去争取一个落在泥潭里的玩偶呢。
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的。
亚轩啊,我学会普通话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爱你给你听呢。
宋亚轩,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黑夜里挣扎。
亚轩啊。
你又去哪里呢?
好疼。
真的好疼。
我在哪里?
为什么周围都是水滴声。
那是什么?
是蛇吗?
还是鬼?
我看不见。
拜托,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人呢?人呢!!!
你们人呢?
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好黑,好冷。
不要留我一个在这里,求你们了。
我听话,听话还不行吗。
能不能不要留我一个人。
你们来人呐。
求你了。
随便来个人陪陪我啊......
我错了,我再也不打人了。
我听话,真的。
求你们了。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05.
我叫贺峻霖,我是被拐卖到这里的,我的家在四川大凉山深处苗家寨,现在我正在躲避他们的非法搜查中,我知道这是犯法的,如果你捡到这个本子,并且能看到这行字,不要犹豫,拨打报警电话。
我终于躲过他们的搜查了,现在我躲在一个废弃垃圾站里的垃圾箱子里,我所学到的话他们都能听懂,我到处塞钱,才在一个收废品的爷爷那里躲过去。
我现在身无分文,两年来存下的钱全部留给了爷爷。
这里的夜晚温度真的很低,比平时还要低一点,我感觉我在发热。
我好像发烧了。
如果这个本子能被人发现,记得转给我的阿妈,我全都记起来了,我是大山的少数名族之一,我们的寨子是凉山深处最大的寨子,那里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桃花,和蜿蜒曲折的梯田….....我的阿妈她有着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我的阿爸留着羊角胡,我的嬷嬷有唱不完的山歌和讲不完的故事。
我叫贺峻霖,我是被拐卖的。
我不是什么男妓,我背上的纹身是他们强迫给我纹的。
那里还有许多跟我一样的人。
加田过木之能地到丰
如未这本于能被入捡到,请我权他们。
我差不多已经完了,但他们还没有。
我是被迫......
我终于找到警察局了。
看到门前闪耀的警徽我几乎要哭出声。
一个温驯的女警官热络地问我有什么事,我的眼泪随之落下。
瞬时天旋地转,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个女警官就坐在我身边,我觉得她漂亮极了,午后阳光就撒在她温和的鹅蛋脸上,我几乎又要哭出声。
但是下一刻我便坠入冰窟。
她问我叫什么,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身份证号码一直保管在阿妈那里,我不知道啊......
对了,普通话的贺峻霖怎么说?
他们好像也从来没有喊过我的名字。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就把我强制掳去,这些年,都叫我的绰号“野猫”。
可现在我不是野猫,我是贺峻霖啊。
贺峻霖用普通话怎么说啊,贺峻霖怎么写,宋亚轩他没有教过我啊!
升快高之升山汽右汁加峰雨田光地合丰
找快疯J,找从汉有见过贝峻林用刀块子衣
现出来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我族的文字。
她为什么就是看不懂我的意思呢?
为什么她不知道有我们这个民族呢?
我念过书的,我可以背着说出我们寨子里神明的祭祀词。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我恨,恨为什么自己不去学完普通话。
我悔,悔为什么没有来得及问我的名字。
眼前的警徽啊,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们找来了一批又一批语言老师,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我族的文字。
我不在去开那些自诩无所不知的语言高手的眼界,我只知道我回去不了。
曾经我以为寨子就是世界了,因为那里够大,够美好。
现在,我才明白世界配不上我的寨子,它任意一个角落都比我的寨子肮脏百倍万倍。
我宁愿我的世界里只有寨子。
我宁愿守着你我的世界当一个无知的人。
原来,未知的痛苦比它带来的惊喜还要沉重。
我累了,我不想再去找了,也不想再跑了。
眼前模糊的蓝色警徽还能勉强靠一靠。
至少我不用再回去了。
至少在这个渺茫的世界里终于有个容得下我短暂休息的地方。
06.
有个普通话老师他居然会说我族的语言。
他说他去过寨子,就在上个月,他特意找一个会说普通话的阿嬷学了。
那个嬷嬷是是当地族长的妈妈,族长留着羊角胡,族长夫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已经快要疯了。
那就是我的阿妈啊......
我扯着他的领口求他多告诉我一点,可是接下来的话又让我痛不欲生。
他说。
“族长的嬷嬷报警了,说她是被卖进大山的,这个寨子里的接近女性几乎都从外面买进来的,因为上任族长觉得,寨子里的血液太纯净了,生下的孩子都是低能儿,所以就找到了一个叫黑蛇的组织,定期在那里买人。”
“后来案件进一步发展,已经查到黑蛇了留下来的,不是被卖进来的,即使女警官在她们家里搜到不同大学的学生证。”
寨子里的女人却又纷纷站出来说她们是自愿
“之后那个嬷嬷面对一众女人,没有说什么,就是静静看着她们,扯下自己的头巾,披着及腰的白发,第二天就被发现没在寨子口的井里。”
“族长夫人,在嬷嬷去的七天,抬棺的时候,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名牌,一头撞死在了棺材上。”
“她留下了一封遗书,说她对不起她的孩儿。”
“之后整个村子的女人都走的走,死的死,她们最差活着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宁愿四处漂泊也不愿意和毀了自己一辈子的人在一起,族长和一些支持买女人的老人被判了刑。”
为什么呢…...
爷爷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为什么呢…....
我的头好痛,我好难过,我想吐,我想骂,我想叫,我想喊,我想哭。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阿妈,你告诉我。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
不是这样的对吗?
这一切都是我臆想,你是爱我的,对吗?
我的嬷嬷智慧温柔,有好多好多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我的阿妈漂亮,眉眼之间的温柔总能安抚人心。
但是,她们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罪恶的,肮脏的。
包括我,本身就是肮脏的。
阿妈,你告诉我,我求你。
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丁点我也相信。
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呢,阿妈。
阿妈,我不配,你可以打我,骂我。
但是,为什么呢......
我的,嬷嬷,阿妈。
我现在又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那个老师把我带回去了,他说他叫马嘉祺,名字很好听,他真的很温柔。
像极了我的阿妈......
我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他没有说什么,就只是把脖子上的水种玉的月亮挂坠重新戴在我的身上——那是阿妈的贴身之物,是阿妈的阿妈给她的生日贺礼。
“阿姨,在那之前找过我,说请帮她一个
忙,如果以后能遇到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不会说普通话的小孩,就记得给他,他真的很聪明,但是他也很脆弱。”
我的手死死拽着那枚吊坠,我的眼睛好疼哦,我似乎再也流不出眼泪了,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我还是恨不起来呢。
我想哭,想去质问她。
但是手中的玉还是那么好看纯净,就像她的眼睛。
马嘉祺给了我一个拥抱,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儿时阿妈哄我入眠一样。
“小霖儿,乖,不哭。”
熟悉的名称,不是熟悉的人。
我还是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要把我这几年受过的所有委屈尽数哭出。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就觉得委屈,天大的委屈。
我在哭自己吗?
我还是在哭她们?
我不知道,我就觉得我该好好哭一场了,没有为什么。
阿妈总说,想的事情太多,就会变得很累。
那我什么也不想了。
但是,阿妈那当时的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你也在劝自己好好活下去吗?
我是真的,好累啊。
今天马先生,他给我做了酸水面条,很熟悉的味道。
我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这个味道了。
我好想,也记不清了。
很好吃,很好吃。
但是为什么我的嗓子眼会疼的发涩呢?
我不想在马先生面前哭,太丢脸了。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我一点一点把面吃完,轻轻地说了一句。
“生日快乐,小贺。”
啊…..啊?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泪水不听话,还是落下去了。
我再一次拿起筷子夹面,往嘴里塞面的时候却吃出了满心满肺地苦楚与难以言喻的欢愉。
我不想在他面前流眼泪,扯着他给我买的外套擦着落在颚边的泪,但还是咽不下嘴里的苦。
我压下他的头,度给他我吃过最苦的面。
长时间走在悬崖边,让我也差点忘记了踩在实地的踏实感。
我伏他身上,捂着他的眼睛,哭着让他别看。
我真的怕脏了他的眼睛,也怕他厌弃我。
我怕看见他厌恶的眉眼,怕看见他的眉头蹙起。
我说着平时下流无比的话,想让他意乱,不要注意眼前的漆黑。
很幸运,他没有看见,只是纵容着我。
他也许是知道了,在我说那些话之后,总会给我一个安抚缠绵的吻。
断线的风筝在最后一刻,被卡在了灌木里。
07.
我知道马嘉祺爱我。
他很爱我,自从那一夜之后,他每天会守着我入睡,甚至陪我去洗掉了背上的纹身。
他怕我疼,特意找了专业的人帮我打了麻醉。
他还给我办了身份证,就叫贺峻霖。
原来“贺峻霖”三个字那么的难得。
我拉着他疯了似的倒在床上,不眠不休,直到他轻轻地吻着我的耳尖,哄着我。
“小贺,别怕,有我。”
“我一直都在。”
我的意识在我的大脑里叫嚣,让我去爱他,让我去接受他,让我去跟他全盘托供。
可是,一个烂到发臭的人哪有选择的权利呢?
我不想再去为任何一个人掉眼泪了。
我只想在最后时间狠狠地吻着还属于我的他。
我坚持不下去了。
嘉祺,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大厦前吹着往上迎的风了,五秒之后我会狠狠砸在地上。
我全身的血肉都会开出最艳丽的花。
不用伤心,我解脱了。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过去,我的日记一直没有上锁,我的抽屉上的捏痕真的很明显。
我本来就是一朵困在大山里的病花,离开了保护罩,骨子里的病会被残酷的野外激化,我的芯子会溃烂,我的根会彻底枯萎。
这世界对于我是否太过残忍了我也不知道,因为比起这些,我们寨子里的女人似乎还要悲催。
你相信应果轮回吗?也许这一切都是我阿爹和阿公的罪孽,我落成这个下场,也算个大快人心。
我曾真心对待一个人,但是我发现,我的真心一点不值钱,对面这个世界,总要坏一点才能活下去。
我很后悔,我本可以在一个角落里孤苦伶仃地死去,但是在我想一了百了之时我遇见了你。
我在无数个夜里想要挣脱你,在窗户边一跃而下,但是在回头之时,我又看见你的睡颜。
我太胆小了,也太贪婪了,我还想要你多爱我一点,来安慰我已经贫瘠得皲裂的心田。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让人忘不掉。
还记得吗今天是你给我做第一碗面的第一年了,我已经丢了快四年了。
你来的有些暗了,你来早点我也许就会留下来了。
可是我知道,我不配,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找不到那个真的让我栖身的港湾了。
在那个你和我相遇的时候,你告诉我的故事,已经断去了我的最后一点希望。
我对不起我的阿妈,我的阿妈我恨不起来。
我对不起你,更担不起你对我的爱。
我实在太难受了,你就让我任性一回,躲开这个让我爱恨交织的世界,做一回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吧。
那个无知的贺峻霖早就死在了四年前。
今天不过是他的身死之日罢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把爱收回来吧,我知道很难。
也许下辈子我们能好好相爱。
我能清清白白地站在你身边。
08.
“近日,全国一大型卖淫拐卖人口团体已被捣毁,其牵连巨大,涉及金额上亿元,引起国际高度重视。”
“宋氏集团董事长已判刑,涉故意杀人案,已被警方逮捕。”
“黑蛇头目刘某已被执行死刑。”
“马先生,可以透露一下,您写这本《病花》的缘由是什么吗?”
“我从来不是什么作家,我只是充当他们发声的一个中介旁观者罢了...总要有人为他们发声...”
“他是我的爱人,他很胆小但是很勇敢,谢谢他有勇气把这一切留下来。”
“他从来不是什么病花。”
“他是我的月下玫瑰。”
作者一个不算三角的三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