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秦道从皇宫中回来，看到满桌都是孩子们爱吃的菜，不由得有些发愣。
“阿道，坐下来一起吃啊。”
“皇上已经留我用过晚膳了。”
我有点担心。
“皇上没难为你吧?”
秦道听了有些惊疑。
“皇上待我自然不薄，叔父……”
我连忙止住。
“是叔父多心了。”
“叔父老糊涂了，妄议圣上，可是重罪。”
秦道看看两个孩子，欲言又止。
“叔父，跟我到偏殿说话。”
我看出他的顾虑，便应了一声。
我们来到偏殿。
“叔父，您为何执意要分家？”
“莫非您与皇上……”
我摇头轻叹，语气无奈。
“皇上已经恨我入骨，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叔父怕连累你们啊。”
“秦道声音颤抖，似乎有些悲怆。”
“皇上和叔父您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又怎么会……”
我闭上眼，想起曾经我与燕远相处的过程，露出一抹追忆的笑，又很快消失。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叔父告诉你，千万记住一句话。”
“精忠报国，匡扶社稷，不闻不看。”
秦道听了很疑惑。
“精忠报国，匡扶社稷，这些侄儿都懂，可不闻不看，侄儿愚钝，不懂叔父是何意。”
我轻啜一口茶，眼底泛着光。
“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有让皇帝想不起你，你才能有一条活路，族人才能有一条活路。”
秦道垂着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变得朦胧起来。
“叔父，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合上茶杯，轻放在桌子上。
“叔父活的够久了，也活不久了，还是给你们留条活路吧。”
秦道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声音变得沙哑且颤抖，他在害怕。
“怎么会活不久了？叔父您明明长生不老的。”
“是毒，无解。”
我手指在桌上轻叩。
“绥儿和盛儿还小，你不能只考虑我，让两个小娃娃活吧。”
“叔父，你可以活的，可以活的……”
他说得很轻，可他自己都不信啊。
不久，在族长的组织下，我与秦道分为两家，我彻底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我的意图燕远心知肚明，但他没有阻止，或许他只是恨我，对于他从小崇拜的大将军秦道并不是没有感情吧。
64岁，我被安了卖官鬻爵、拉帮结派、藐视皇威等多项罪名，发落到昭狱中。
出乎意料的是，我根本没被关在什么所谓的昭狱之中。
因为我发现，我的确被囚禁了，但却是囚禁在燕远的寝宫。
“国师大人，很意外吧？”
燕远凤眸微眯，像是在笑，可他嘴角是止不住向下的。
“陛下玩心未免太大了些。”
我心口堵得慌。
从获罪那天起，我的药就已经吃光了，一直到现在感觉很不好。
“玩心?”
“朕不是小孩子，从国师大人亲手杀了先帝起，朕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燕远看着我，居高临下，眼底的冰冷同他父皇如出一辙。
但我已经不想去想了。
“陛下要打要杀尽管来，罪臣无话可说。”
“不，朕要你说。”
燕远说得很强硬。
“朕只想问你，为什么?”
我摇头，不想说一个字。
燕远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燕远几乎每天都要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从不回答。
渐渐的，燕远就不再坚持了，他也被我的倔强搞得无从下手。
而我失去了药物的维持，记忆遗忘了大片，性格也变得古怪起来。
半年后。
京都下雪了。
燕远难得给我松了枷锁，放我出去看雪。
我踏上雪地，内心竟前所未有的舒畅。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雪人，我眉眼舒展，发自内心地笑着。
听到身后的声音，我蓦然回首，好像看见了燕迟，我笑得更开心了。
“三皇子殿下！”
燕迟也冲我温柔笑着。
我同他在雪地里嬉戏打闹，一如当年意气风发。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渐渐的，我走不动了，连迈一步都很吃力。
突然，我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上。
喉咙腥气弥漫，我喷出一大口血，血染红了雪地，绽开朵朵红梅，是那么妖冶好看。
“国师！”
我倒在燕远怀里，血不住地从口中冒出来，说话显得是那么费力。
“你……你是燕迟么……”
“别哭了，我只是……累了，想睡一会……”
“国师！我不是燕迟，我是燕远，我是燕远啊，你记住我！”
燕远慌忙想要擦干我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记住我啊！”
“求求你记住我！我是燕远啊！国师你最溺爱的小殿下！”
“不要哭……”
“我错了，别走……”
燕远紧握我的手。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他的眼角不断滑落泪水，滴在我的嘴角。
我想擦干他的泪，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他看起来好像一个人，他是谁呢？那个人又是谁呢？
我不记得了。
今年京都的雪，好像下了很久似的，方才才下过一场，眨眼间，怎么又下上了呢？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我又是谁啊……
第一世【国师无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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