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的黑洞对上额头,恐惧和释然纠缠。
高启强想了很多,想到了安欣,他是对不起安欣的,对不起大年三十那顿饺子。警戒线将他们划为了两道,一路白翅膀圣歌花园里的茉莉花,一路鲜血粘脚的食人蛛。
想到了小兰,陈书婷,白晓晨,黄瑶…
然后所有人都作鸟兽而散,只剩下了他的阿盛。
“我突然很想你二哥。”
他的阿盛那么黏哥哥,肯定会小孩子气的拉着长长尾音撒娇。
十五年的分离终于要在今天结束,他忍受不了再多一分一秒的煎熬。
“你没事吧?”
真的有天堂地狱?陈书婷银环耳饰抢眼,高启强盯着发懵,这十八层地狱还挺潮流,引路人长得好像他死去的老婆。
“高启强?”陈书婷皱眉,让他陪儿子练天琴就累傻了?
“书婷?”念起来有些生疏的拗口。
“嗯,累了就休息吧,我先上去了。”
用手抹了把脸,太阳穴突突直跳,黑色高档西装袖口的水钻璀璨,脖颈的丝巾看起来像陈书婷的手笔。高启强冲到厕所的镜子前,油亮的黑发一丝不苟的背过,不似21年孤舟般集团老董的作风,到似06年的花孔雀。
荒诞的念头裹挟心脏,不堪的撞击大脑,虚幻感让他头晕目眩。压不下剧烈起伏的胸膛,颤抖的肩膀脆弱的似下一秒就会散成白骨,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僵硬诡异地扬起,同吸了罂粟的瘾君子。高启强伸手抚摸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好扭曲,像执念深重的厉鬼。
高启强把白金瀚和别墅找了个遍,急不可耐的火焰小了些才想起给唐小虎打电话。
“强哥!啊,小盛。小盛和林家少爷去旧场街老房子了。”
唐小虎的声音也有些恍惚的不真实,可当触及阿盛他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甚至来不及询问什么林家少爷。
旧厂街的老房子。
高启强的心不置可否的软下来。
就这傻仔长不大,还和小孩子样念旧。
“阿盛…”累积成山的思念舌尖缠绕,模糊的爱恋叫喊千万遍不可言说。
满腔的欣喜被浇了个通透,晚风呼呼穿过心口。
高启强想过很多阿盛见到他的样子,也许会眼睛噌的一下点亮,它会张开双臂将弟弟护在怀里。也许是拉着尾音叫哥,再边抱怨阳台的风好冷,边往他身边凑。
可是没有这样的,他的阿盛和别人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吐出句不咸不淡的哥,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凑的太近了,细软的黑发遮盖下好像要融为一体。刚刚上来时的一幕同电影的主题曲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阿盛转身时轻挑的惊讶。
嘴唇贴在一起了吗?不要哥哥了吗?高启强有些寄人篱下的不安,他像是个见证人,愤怒的底层恐惧铺天盖地淋头而下,京海怎么总这么冷,身体在微微颤栗。
“阿盛,过来。”
这是什么捉奸即视感啊!!
强哥你听我说,我俩纯兄弟,亲兄弟好像也不怎么纯。我心虚的瞟了眼他们,反正不是你们这种…咳,兄弟。
我心里天人大战。高启盛微微歪了下头,有点困惑,但仍乖巧的像个幼儿园放学回家的小朋友。
“好”
高启强紧绷的下颚线舒展开来,弟弟软糯听话的样子抚慰了他患得患失的心。果然阿盛最爱的还是他,高家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位的。
弟弟毛茸茸的头发蹭着手心,这几年脚踩权贵却身无一人的空虚被一点点填满。顺着向下抚摸弟弟的脸颊,脖颈,跳动的脉搏让高启强亢奋不已。太久了,他太久没有好好看看阿盛了。冰冷的墓碑上照片太过苍白,一点点刻进心脏,血也是冷的。
“傻仔,我们回家吧”
失而复得让高启强像脚踩在云端飘飘然,没注意高启盛一瞬的僵硬。
“傻仔,谁没有错的时候”
“你去自首吧,阿盛,我…”
“好”
高启盛一时分不清谁在回答,是现在的他,还是梦里被丢掉的小狗。
“小艺哥再见”高启盛眯着眼笑,无辜又干净。也仅那么一下就把头埋下。
他总是阴晴不定,反光的眼睛片下藏着怎样双眼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所有都和他哥有关。
高启强面朝着门口,见没再有话便拉着高启盛的手快步离开。
唐小虎开车在马路上穿梭,偶尔偷摸从后视镜瞟眼后座,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商学校没让他想明白,该进去再读两年,说不定能从这微妙的氛围里悟点什么。
高启盛的手仍被紧紧捏着,这条路通往他哥和陈书婷的家,他认得。
“阿盛以后就搬过来一起住”
话语不容置疑,高启盛错愕的看着他哥,他愿意放他哥自由,可也不想在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去做灯泡。抽不出的手更加用力摁着,像要将他碾碎。
“听话,阿盛”
失控感让高启强话里带些愤怒。他的阿盛总是不听话,自以为是要为他献身。六年的噩梦再次攀附,勒的高启强要喘不过气来,浑身是血的阿盛如同只蝴蝶被土壤掩埋,他甚至不可以抱抱他的命根。
他伸手将高启盛揽在怀里。
“阿盛你要听话,知道吗?你要听话,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哥哥的古龙香水将他包裹,温度几经要将他融化,眼镜片在汽车尾灯下折射光彩。
“好,听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