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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水会铭刻

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现状很让人尴尬,我竟然还要去学校以后绕一大圈假装朝着其中有我暂住的客房的中央宫殿大声控诉,认识的人还都在里面,还有一开始刁难我进程的那个兵卒。本身住在这里面就足够不方便了,每天进进出出,明明都知道我是谁,进去的时候还是得我出示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夏佐给我的是一个吊坠,像水滴一样拥有狭长的形状,平时就被我放在贴身衣物的夹层口袋中。

“啊!你来了!”

玛丽就站在学校门口和我招手,她很意外我为什么是从后门走过来的,要怪就怪我这身份还有着一些附带着的破事要解决,所以先起早去了趟实验室,帮夏佐把他的东西也收拾一下。

她和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等着人员和道具到齐。倒是旁边很是热闹,罗切尔的大嗓门盖过了我们交谈的声音。我终于想起来昨天那个“海伦”到底熟悉在哪里了,因为和她争吵的对面那人就是当时餐吧休息室里的甜品师海伦·贝克。

“你叫我们临时改路线?怎么可能!都怪你告诉你那混球哥哥!”

“我没有告诉他!你们整天吆喝这件事怎么可能不让护卫兵知道?我和他有什么话讲呢!”

玛丽俯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海伦的哥哥丹尼尔前几年升上了巡逻队长,我们这次的示威活动好像要改道了,说是不让我们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活动。罗切尔抱怨了很久说这还有什么意义,我想也是。”

“具体怎么改道?还允许示威吗?”

我很难听清她具体的说辞,争吵声不断。

“现在是只允许我们在乡间游行,伟人雕像、剧院、学院、观景台和宫阙等附近都不让我们去了,我们还特地赶早想要在早间集市有演讲,现在估计是黄了。”

我望着自己徒有武力,在人力方面甚是无力的双手,她们着急的边往前走边想办法。

“我来给父亲通个信吧,让他说一下,我们就能正常通过了。”玛丽看不下去了,她镇定地说。

“放屁!你不许去说!你说了我们不就是向他们的无端权力低头了吗?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跟他们说一下’,最后还是他们的支配不是吗?”

这对姐妹性格完全不一样,玛丽摆摆手表示再也不说了,罗切尔眉头紧皱,嘴角都在抽搐。

但是没过几秒,当她恢复镇定之后,又重新开始集合核心人物讨论怎么开始新的一条游行线路,避开护卫兵的眼线。她们准备在外面绕一个大圈宣讲,等到中午,护卫兵困倦疲乏的时候,再进来贴准备好的海报和横幅这样无声的抗议,最后回到学院图书馆分散,该进行什么样的学习自行决定继续。

我突然觉得罗切尔也许有着战略军师的潜力,不说别的,短时间内将情绪转变、头脑清醒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米娅布尔也是这样的人,不过她绝对不参与进来,她说除了她自己的日常生活,绝对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我觉得她这样的生活方式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会少太多负面情绪。信和木艺礼物已经拖信使送给她了,我有些期待她的回复。

话说回来,我记得当时在斐瑞的军队里有着训练,就是要锻炼这样的能力。母后还在的时候是很排斥这样的体制,她认为这样就是封闭、拒绝人的情感,是违背人道的行为。但是那些人他们要的就是缺失恐惧、愤怒、犹豫的机器,没有人性,我都不知道如何再将他们称作人。

训练的过程十分残忍,对于我来说,母亲父亲接连失踪,一个孩子就已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和安慰,根本不想继承什么。然而他们却在我失误的时候大声喊着卡伊斯家族的覆灭就是因为我,在半夜的时候撕扯我的娃娃,向里面填充我当时最害怕的蜘蛛和其它虫类一并捅死插在我枕边,现在我觉得那些虫子也挺可怜的。除此之外,军队里面还有一项残酷的习俗,就是要有足够的果断去杀死潜在的敌人,被选的一般都是死刑犯的家人,而不是死刑犯。滥杀无辜是不需要的,但是死刑犯又不能激起大部分人的犹豫,所以选择与死刑犯相关的人,俗话说近墨者黑,以此理由来抓捕他们为此训练。

不过不是真的去杀他们,刀片即将划破他们的嗓子时,高层考官会迅速打掉我们手中的武器,那些人的结果是存活,我们亦可通过。而大部分人会颤抖着双手,迟迟不会下手,后果就是由考官代替我们,作为侩子手杀害那些没有犯下任何恶行的人,不通过考核的人被退回平民,不允许在军队停留。

每年的场景都不一样,没办法预估考核时间,好在这一规矩是在我参加这一考核之前巴黎特偷偷告诉我的。不过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时间,也没办法预防伤害,也许考官没有来得及击退,也许考官那天真的不在乎,那么他们也实际上对死刑犯的家人们同样执行了极刑。

更甚的考核……也不必多讲。

苟活下来的我们,情绪的崩岸随时潜伏在我们身边。之后我继承了母后之前的责任当上了斐瑞的将军,冠以卡伊斯的荣光,除了孤独地站在屠宰场上,我还想做些什么。可我只能尽量避免我手下直系的士兵能够少一些这样的刁难和陋习,我明白我并不如夏佐聪明,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精通人际,且要推翻体制不是我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能够做到的。就连我当时仅仅提了个意见说要废弃这些,以将军的身份,也很少有人当回事。元老用那双“看着小女孩玩过家家”的眼睛看着我,经历过重重关卡,“苦尽甘来”的人们,手握着资历和兵权,哪怕没有违背命令和击败我的能力,但是他们可以随时走人,带着那些忠诚的走狗们一起看我笑话。

我又能如何呢?他们不是我的敌人,却有着同敌人一般攻击我的心态和行为,他们也不是我的朋友,但是我离不开他们。一个人走了,就有接下来的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军心散乱,民心惶恐,照他们所说的,就是要“考虑大局”。营内勾心斗角,营外横尸遍野,像年久未弹的钢琴里藏满了蛀虫,所有的音都是错乱的。

事已至此,游行的气势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壮大,即使在老弱妇孺居多的城市边界,我们还是努力地喊出了口号。

“为了平等!为了安全!为了尊重!”

我看到大家都踮起了脚尖,高举着双手,当有目光投到我们身上,声音会愈发响亮有力,就像在开一场盛大的派对,属于我们自己的派对,阻拦在休息室门口的纨绔子弟、小瞧我们的教授和王室里亲手把我推出去的人。

不过这里很熟悉,昨天我才来过,不会错的,正是希拉家附近。雾气散去以后这里显得格外宁静,云压得特别低,家畜随意地在草地上躺着走着,风吹过去的时候,把它们地上打滚时顺上的草又带走了。我们的声音让它们抬起头来,目光跟随着我们,这些动物们可能是这段时间最认真听我们讲话的生物。

我悄悄问身边的玛丽,“我听说那第一个出现的受害者,倒数六号,她的家也在这里吗?”

“我不清楚,但是希拉的家好像在附近,你想去探望吗?”

我连忙拒绝,万一被他们发现我在这学生堆里,到时候再来找他们就不方便了。

罗切尔准备就在附近的乡镇集市里完成演讲,意思是能有任何一个女孩听到并且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都是在给这次游行赋予意义。我正想和大部队一起移动过去,没想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巴……巴黎特?”

光线充足,我的眼睛不会出什么差错。我拍拍玛丽的肩膀,捂着肚子装作不舒服:“我身体不太舒服,想找个信使把我的随从叫过来,他正好在这附近帮我办事。”

“你确定吗?这附近的驿站很远啊,你有什么事情和我直说好了。”

罗切尔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检查我的状况。

我挡住了她想要摸我额头的手,“我肚子不太舒服,想躺一会。这样,我就在附近村庄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代行。”

“那我陪你去吧。”罗切尔把手上的旗帜扔给玛丽,挽着我的手想往前走。

“呃,我一个人可以。”

“不要再逞强了,她们等会会到下一个驿站休息的,如果找不到人的话,我再回来找她们会合,顺便帮你叫人过来。”

罗切尔不由分说地带我往村里走,我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可能一个女学生在偏僻的地方确实让人不太放心。

可她下一秒却拍拍我的肩膀,放开了挽着我的手,“别装了,你到底想干嘛?”

我们面对面望着,我还在酝酿说辞,维持着半弯着腰的姿势显得自己很不舒服。

她也仍然皱着眉头,“我父亲是医生,现在我就叫马车把你带到他那里去看病,你觉得行吗?”

“行啊,拜托了。” 她啧了一声,我也不甘示弱。

“当初玛丽带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奇怪。一个戏剧院学生,上过刚出人命的大舞台,现在又有野心来修第二门八竿子打不着的课,我去见过你们实验室,你也不在里面认真学习啊。休息室门口是你故意的,还是偶然呢?到这里来好像也没什么目的没什么主意,跟在我们后面观察我们,你是谁派过来学校的?”

我一言不发,手还捂着肚子。

“剧院出了人命,你去了,学院出了人命,你也去了,现在这里附近又是两个被害者的家,你究竟是谁?我们这里已经够乱了,不用我叫谁,光我自己就可以让你滚出这个学校,永远,你信不信?”

她的言语颇有攻击性,我双手抱拳放在胸口,想听她讲下去。

“哎,是不是和那个麦克有关?你帮着外人做脏事?他要你帮他做什么事,又是把你拉进来送给那几个教授当礼物,又是帮你做学业上的事情,看起来是他在明,你在暗啊。”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看来是刻意观察了我们平时的举动,不知是自发的还是有人说了些什么。“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被我知道的?”

“这和我无关,我是在问你问题。”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呢?”

“你……”她翻了个白眼,和我当初想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显得刻薄傲慢,却依旧坦率,看她那么激动,可能之前真的有先例存在,会不会和希拉的死亡有关?

“我没有什么需要向你隐瞒的,罗切尔。明明是你们招募我加入的,现在为什么又随意地怀疑我?明明是你打着旗号说要尊重女性,给予平等,为什么对我进行这样的揣测?”

她似乎有所动容,郊外的风把头发丝挂在了她嚅动的嘴唇上。

“我们是做选择的那个人吗?还是说,我们是被选择的那个人?”停止了咄咄逼人,她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罗切尔……”

她又重新挂上了那张坚毅的笑脸,“今天我的报告又被冠上了陌生人的名字,哦,也许也并不陌生,就在我们身边,而游行也是如此凄惨。我对我周围新出现的人很敏感,抱歉。”

倾诉一般,她颤抖着声音自主又接下去了刚刚说的话。

“我一直想当一个中立者,我的意思是,用宏观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可是如果说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想有跟随者的话,喊出那些口号的我太过于虚伪了。仔细一想,我只是在加害者和被害者这两个点之间反复跳跃罢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想知道我的想法”这句话成了我们今天对话的最后一句,我对她的不解和怨怒已经完全消失,我们却久久相顾无言。

这些天与他人的接触仿佛像一个装着无数问号的盒子,谜案最后终会破解,可是他们的问题却始终得不到解答。

从前我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总是用是否来估计,人们说的是事实还是虚假,人们行的事是善意还是罪恶,现在我能用“复杂”去评论,但是这两个字也套着另一个问题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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