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礼药罐里的药快没了。
我看到顾淮礼的积蓄也快没了。
明明我是来照顾顾淮礼的那个,实际吃的用的却全是靠顾淮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淮礼不能停药,而且这段时间用钱拮据顾淮礼也没有吃到荤腥,我不能让顾淮礼这么难过。
小镇上不少餐馆都要人,但我白天要照顾顾淮礼,只能晚上出去。
我是个行动派,当晚把顾淮礼催眠后,就趁着夜色出门找起了工作。
晚上的城镇静悄悄的,没有行人。
偶有几户较富裕的居民家窗口透出灯光,不过那投到街上还不如月光亮堂。
白天出去买菜的时候倒是看到几家店在招人,但晚上的活就很不好找了。
我在大街上游荡张望,最终顺着灯光和人声在码头边找到个卸货的活。
我必须炫耀我的机智,只要晚上出来找,能找到的便都是晚上干的活,这就叫对症下药。
码头的老板抽着旱烟上下打量我,他看我身板小,又是个女孩,怀疑我干不下来卸货的活。
为了证明自己,当晚我就风风火火的投入工作,做了一天免费苦力。
老板很满意,让我第二天就上岗。
我凯旋而归。
难怪以前听人说苦力活是拿命在干,我只做了一天就累的浑身酸痛,感觉要少活10年。
我和老板约定好,从晚上九点干到凌晨两点,工钱日结,一天40个铜元。
顾淮礼没察觉我的小秘密,就算我偶尔起不来赖个床,顾淮礼也不会觉得是我累到了或者是没睡够。
我记得冬月初四是顾淮礼的生日,我数着这几天赚来的铜元,喜滋滋的想着到时候也许会有余钱给顾淮礼买蛋糕。
一个星期过去,我赚了两块大洋余40个铜元。
刚好顾淮礼的药见底了,我便出去买菜的时候去了药店,想着我默不作声把药罐填满,就免得顾淮礼知道了要给我钱。
“老板,我给顾先生拿药。”禹城只有一个被称作先生的顾姓人,我这么说大家都知道。
“是差不多该吃完了。”药店的老板利落的抓好药,递给我两个袋子,“一个止咳,一个疏血通经。”
“谢谢老板,多少钱?”我拿起药,从口袋里掏钱。
“一个大洋。”老板戴着眼镜,在我掏钱的时候仔细打量了我几眼。
但他肯定不认识我。毕竟我从前不是禹城人,就算后来被卖到顾家也很少出门,禹城人看我肯定都面生。
我把钱放到桌上,正要走,老板问我:“顾先生好些了吗?”
“没好。”我说。
“咳嗽是顽疾了,不过身体上的当初做了手术,多锻炼应当会有好转才对。”
我第一次听说顾淮礼的病要锻炼,而且还能好转。我看顾淮礼一直坐在轮椅上还以为是好不了的,原来却是顾淮礼自暴自弃。
我告别老板,鼓着气跑回顾家。
深秋上午的阳光不烈,所以我趁去买菜的这段时间把顾淮礼推到外面晒太阳。
顾淮礼正坐在轮椅上看书。
高悬的暖阳散发金光,盖在顾淮礼身上,大概是纸张反的光刺眼,顾淮礼的双眼眯在一起,偶尔还张嘴轻读几声,看起来好不惬意。
我默不作声在门口看了会。原本还因为他最近气色好转而高兴,现在看来,这无所谓好赖的样子真让人生火。
“你还看书,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的病要锻炼!”我恨恨跺脚,跑过去夺过顾淮礼的书,气急败坏的大声质问。
顾淮礼愣了下,把手搭在腿上抬头看我。
随后大概是看到我手里的药明白过来,“你怎么跑去拿药了,有钱吗?”
想藏已经来不及了,我不自在的移开眼,气势也弱下去,“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去卖了,换了钱。”
我把这种不光彩的事说的有恃无恐,我知道顾淮礼拿我没办法。
可顾淮礼紧闭着唇,黑黢黢的眼眸直望着我,看得我心虚又害怕。
“家里的东西你想拿就拿,但是你不能去偷不能去抢,想买东西可以问我要钱。”顾淮礼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听出来顾淮礼说我的行为放到外面相当于偷和抢,顿时委屈的鼻头酸涩。
“你哪有钱!”我梗着脖子反驳他,然后再也忍不住的瘪着嘴跑开。
委屈在心底叫嚣着翻涌,连同我常扛货物的肩膀也隐隐作痛起来。
我趴在床上,肆意宣泄的泪水洇湿了一大片床单。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顾淮礼会愧疚,我故意没压着声,声音我自己听的都凄惨。
最后是顾淮礼认输了。他来轻轻拍我的背给我道歉,哄我说是他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希望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对顾淮礼的低头很受用,立马抽抽噎噎的停下来看他的表情。
顾淮礼的额头布满细汗,眉眼不安的凝着,神色愧疚得好像他是什么恶人。
我又蓦地愣住,心里的委屈变为后悔和心疼。
我意识到顾淮礼一开始就认输了,在我卖惨的那个时差里,顾淮礼在艰难的驱动轮椅来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