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明兰却是不怎么好过。
她自以为经过马球一事,和齐衡已经心意相通,却不想国公府传出要给齐衡定亲的消息来。明兰料定是齐衡的母亲平宁郡主不愿齐衡娶自己一个小小庶女为妻,所以逼迫齐衡和他人定亲。
明兰心急如焚,歪生出许多主意来。她私下里约齐衡出来,又偷偷往齐国公府递消息,誓要将齐衡与她定情的名头做实,让平宁郡主不得不接受她。而盛老太太心知明兰这一做法并不妥当,却也暗暗地默认,并不加以阻拦。
发现事情的平宁郡主果然勃然大怒,当场大闹起来,就要派小厮将明兰拿下。齐衡出于礼貌极力阻拦,更令郡主火上浇油。
平宁郡主当即赶到盛家,控诉明兰不知羞耻,竟不敢闺名私下约见外男,说什么也不肯迎明兰入府,想要当齐衡的正妻更是想都不要想。盛家自知理亏,盛肱更是嫌明兰丢了他们盛府的脸面。
但事情已经发生,如果齐衡不娶明兰就是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明兰以死相逼,齐国公府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只是没有婚礼,只是在一个昏暗的清晨,一顶小轿,几个包袱,明兰便以侍妾的身份从齐国公府的侧门进去了。
盛府则是一如从前,就当从没有过明兰这个庶女,除了盛老太太在佛堂不再问世事之外,什么也没有改变过。
随着长柏长枫考上了进士,仕途渐顺,成家之事也被提上日程。长枫作为庶子,不用肩负传家的重任,又一贯懒散,早早地禀明父亲说自己想先立业后成家。盛肱见劝阻不成,也便随他去了。
长柏纵使心里极其不愿意,但奈何作为嫡长子,婚姻大事上从不能自己做主,况且,他所心慕之人是永远也无法在一起的,那么选谁作为妻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心灰意冷,也就任大夫人摆布了。
一番做媒相看之后,最终定下了海家嫡次女海朝云,海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倒也清贵,祖上出过好几代文儒,在清流中颇有地位,对长柏的仕途也可以有所帮助。
这事是最近盛家的大事,墨兰怎会不知。可知晓也只是徒增黯然罢了。只因此事,墨兰心头恹恹,晚上油不得安眠,加之最近秋雨绵绵,寒气复侵,竟又开始病起来。
“咳咳,云栽,外面怎么如此吵闹?”墨兰侧倚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形容枯槁。
云栽连忙上前扶着墨兰起身,又在墨兰腰后垫了一个软枕,细细将被子掖好了,才端起已经凉了一会的药碗,一勺一勺给墨兰喂药。
“后日是二少爷大婚的日子呢,府里最近忙疯了,张灯结彩。这会子,应是小厮们在装饰门楣吧。”
“咳咳咳咳”,墨兰听到这话,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竟将刚喝进去的药全呕了出来。
“小姐!这怎么才好,那庸医开得什么药,一天天喝着也不见好,还害的小姐每日受这种罪。”云栽心疼地拿帕子轻轻擦拭墨兰的嘴角,埋怨道。
“无妨,我这病自己清楚,喝再多的药也不管事。”墨兰轻轻说着,眼中似有泪光闪闪,“云栽下去吧,我想睡一会。”
“是,小姐好生休息。”云栽替墨兰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下去了。
墨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又是那个雨夜,又是长柏期盼的眼神。终是自己欠下的,墨兰无法安眠,抬头见窗外天色渐晚,四处的动静也渐渐少下来。有些屋子已经点起了灯。她忽然心头所至,想出去走走。
墨兰只披了件外衫,一头青丝只用发簪束起,拿起提灯,悄悄走了出去。
只是这脚步,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葳蕤轩。墨兰踱步不前,凝望着里面灯火通明的热闹,终是垂下眼走了。
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后院的一片荷塘。秋日的荷塘,只剩下残荷败叶。墨兰看着,只觉世事变迁,萧瑟非常。一阵凄凉之意涌上心头,便不自觉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忽然,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长柏,墨兰不敢抬头,只是背过身去抹眼泪。
然而,身体被温柔但强势地扳回来,墨兰惊愕抬头,却撞入一双深情眼眸。长柏的眼神带着痛苦,却分毫不减爱意。
今夜,是他们在那次逃离后第一次正视对方的双眸,也是第一次正视那痛苦而绵长,绝望而深沉,热烈而希冀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