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喊话的是城外庄子里庄头的媳妇,夫妻俩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只知老爷姓李,是个经年在外的生意人,如今带了夫人回来常住下了。
鸳鸯开始还对这妈妈很不好意思。何立自打身体好了之后,总像头饿狼一样盯着鸳鸯,要不是鸳鸯担心他身体时常拦着,估计他们二人早因夫妻房事过于频繁而闻名于街巷了。
后来鸳鸯渐渐发现,庄头两口子都是没什么心思的,家里也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另外积攒了钱自己在外面娶妻生子过的太平,只剩个老来得子的小幺如今十八九岁,正是惹事的年纪,有些费心。
姜妈看时间差不多该传晚饭了,远远听着屋内消停,估摸应是完事儿,便过来问话。鸳鸯赶紧披了衣服,整理好形容,亲开了门朝外瞧。姜妈站的老远,见鸳鸯开门忙迎上来。
鸳鸯其实并不太习惯下人们伺候她起居各项,照顾何立本也是之前做惯了的,所以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如此便省了下人们许多功夫。姜妈渐渐发现这个夫人极好相与,年纪又比自己小儿子还小,故而更加喜欢,直要把她认做干女儿,可碍于老爷还有些脾气,便依旧小心伺候。
此时姜妈见鸳鸯小脸儿粉红,衣衫潦草,一屋子暧昧味道,便贴心的问她:“夫人,要先打些水来么?”
听她这么问鸳鸯更是把脸红了一度,轻轻点头,又叫她:“妈妈别叫我夫人了罢,听着怪老的,还是叫姑娘好些。”
“呵呵呵,好姑娘,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打水来。”姜妈乐呵呵的转身出去,一团和气的样子让鸳鸯更觉此时舒心不可言喻。
鸳鸯关门回身看何立已经从塌上下来,只披了褂子趿着鞋拿着桌上的花笺看。鸳鸯突然发现何立右侧脸颊上竟有个浅浅的酒窝,想是这一年来事多,她居然今日才注意到。此时何立抿着嘴带着一丝清浅的笑,脸颊上的酒窝愈加明显。他整个人那样放松,一无当初诡谲狡诈的宰相府总管半分样子,如此人物竟为她变得温柔亲热,鸳鸯更痴了心。
鸳鸯走上前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酒窝,何立顺手揽住她的腰,拿花笺给她看,说道:“还是娘子小心,才没弄脏了花笺。不然我又得托孙培去找,他好像很不愿意。也不知娘子从临安到均州这一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鸳鸯此时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用手指摸何立的酒窝,问他:“大人何时生了这福窝,这样好看。”
何立听见吸了下腮使得酒窝更深,他转过头垂眼看着鸳鸯说道:“我的事儿,还有很多娘子不知道的。如今日子长,咱们慢慢来。”说着低下头又吸上鸳鸯的唇。
鸳鸯嘴上不躲,眼睛却被酒窝勾住,只敷衍的回应,被松开的间隙又说道:“大人如此姿色,鸳鸯身为女子自愧不如。”
何立听了哈哈大笑,在鸳鸯额头弹了一下说道:“你这小娘子,调戏到为夫头上了。是刚才舒服的不够,又来引我?”
鸳鸯听到这儿,立马回过神来,逃也似的从何立怀里跑了。
晚饭鸳鸯吃了不少,小嘴塞的满满的几乎嚼不过来。何立在一旁看了自觉好笑,又想到今天两次确实费了她不少精力,想要逗她却怕耽误她吃饭,便只抿了嘴在一旁瞧她。
鸳鸯自然是饿得很,塞了软酪又塞鸭腿,腮帮子被撑鼓鼓的,还没咽下去又来夹软酪。何立想起这软酪是今日孙培带来,嘱咐留给鸳鸯,不免有些醋意,放下筷子也不吃了,只看着她。
鸳鸯本吃的无暇顾及其他,可何立突然放下筷子她还是看得到的,她不知何立为何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眼睛里充满疑问的看向他,嘴里的东西也忘了嚼,鼓着嘴问他:“你…怎么不吃?”
“这软酪你很喜欢?”
原来是问她这个,当然是最喜欢软酪呀。
哎呀!这不会是今天孙培带来的吧,好像只有孙培知道她喜欢软酪,何立是不知道的。鸳鸯赶紧嚼了嚼嘴里的东西,一口全都咽下,赶忙说道:“我都…呃!”糟糕,咽的太急噎住了开始打嗝,鸳鸯捂了嘴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她平了平气,又接着说,“我…呃!我都喜欢吃…呃!”
何立一副看戏的表情,眼神里哪有什么醋意,分明是宠溺。但他决定刁难一下眼前的丫头,便问她:“我看你一直夹那软酪,旁边的菜丝毫未动。喜欢就喜欢,又何必掩饰,难不成,这软酪有些故事?”
“故事?呃!…自是…有些故事…呃!”鸳鸯自知什么事都逃不过何立的眼睛,更何况自己也极不会撒谎,越抹越黑说的就是现在了。
“哦?”何立挑眉,见鸳鸯并不想藏些什么,反倒放下心来,更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又问道,“姑娘不妨展开说说。”
“是孙培,他在均州发现我喜欢软酪,我猜这应是他带来的吧?大人有意为难我,想看鸳鸯出丑…呃!大人也不想想,我为谁千里迢迢追到均州?这一路颠沛,险些要了妾的命。多亏…呃!多亏孙培还算细心,护着我没叫我死在半路。如今,也算是我救了大人从那阴曹地府里出来,论理我也是大人的半个恩人,不曾想今日大人竟为了这点子酪的事儿质问于我,真真儿是叫人心冷了半截儿,”鸳鸯一撇嘴,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抽抽噎噎的嗝竟也止住了,“剩下那半截子心最好直接碎了,埋在土里烂成泥,省的叫大人瞧见了心烦。”
何立自是知道他家娘子聪明非常,且伶牙俐齿狡黠精怪,如今反将一军也多少在他预想之内,只是如今亲眼见了鸳鸯眼噙泪水,嘟唇撇嘴的可怜样子,更衬的她蛾眉皓齿、朱唇粉面,恨不得一时抓过来抱在怀里,但想到这戏还须得做足了,便尽力按下心中冲动,面不改色又问鸳鸯道:“那孙培将军年青健壮,更是英俊潇洒,姑娘如何把持得住呢?”
鸳鸯见自己如此说,何立既不恼,也不哄,还问她这么直接的问题,便猜到这人应是在逗她,索性陪他玩玩儿,故叹了口气,唉声说道:“孙将军确是高大威猛又仪表堂堂,我见了怎能不凡心暗动,几次都欲随了他去。想他血气方刚正与我年岁相配,做个郎君又能天长地久,果真是极好。”最后这句鸳鸯发了狠,她猜何立应是最听不得年岁的事,便说出口报复于他。
何立听话说到这儿,更确定这丫头必是看破了他有意发难,在这儿发狠戳他,他更不能先败下阵来,于是摇头说道:“原来姑娘是嫌我老了。何某应是耽误不了姑娘几年,便会刀伤复发,一命呜呼了。”
“呸!呸!呸!呸!呸!好端端的说什么生死!是你非要逗我,我才顺着你往下说,怎么扯到这些,真真儿晦气!”鸳鸯一听何立居然说到生死,一下气极了,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年岁也是她最忌讳的,不禁懊恼不已,不该拿这个堵他。一时间眼泪滚出,涕泗涟洏。
何立见鸳鸯真哭了出来,便也觉得唐突,不该说这话惹人伤心,赶紧起身过来把这泪人儿抱在怀里,软语劝道:“是我不好,娘子休再哭了。何某甘愿受罚,就由娘子来定。”
鸳鸯听他如此说,旋即止住哭声,一无刚才悲戚的神色,眼波流转,说道:“那我就罚大人,一个月不许碰我。”
何立听她如此说,又见她哪还有什么情凄意切的样子,便知道自己上了小蹄子的当,被个小丫头耍了他还是头一遭儿,如今明白过来不觉轻哼一声,笑自己对这丫头掉以轻心。
鸳鸯没想到自己戏做的这般足,竟骗过了他何大人的火眼金睛,刚想得意,却想起适才的话确实不好,便站起身垫脚将下巴抵在何立肩头,用力抱着他说道:“大人,鸳鸯此生,都只心悦于大人。任其他谁,哪怕是玉皇大帝、元始天尊都不能令我改了性儿。如若大人撒手先走了,鸳鸯必不独活,还要劳烦大人在黄泉路上等我一等,别走的太快呢。”
“傻丫头,日子还长,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何某身强体健,娘子自是知道的。刚才是我不好,不该惹娘子生气,可娘子给的处罚何某当真是受不住,还请娘子换一个法儿吧。”
鸳鸯松开何立,只扣住他的腰,抬头看他说道:“那我就罚你,今晚只准好好睡觉,不许有其他心思。”
“此法儿…对何某,也极残忍。不过,娘子当真不想么?”何立戏谑说道。
鸳鸯红了脸,藏在何立胸间,闷声说道:“想与不想,大人那么聪明,自己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