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嗯?”
“鸳鸯好想你……”
“我知道。”
“那大人…可也想我么?”
“你猜猜看?”
“我猜…大人很想鸳鸯。”
“鸳鸯很聪明,何某,很想念娘子。”
鸳鸯梦醒,却不愿意睁开眼睛。她已经太久没见到何立了,几次美梦都戛然而止。眼泪从眼角渗出,鸳鸯感觉有一只大手轻轻帮她擦掉滑落的泪,手指粗糙的触感在她凝脂似的脸上划过,她不想去理,因为她想回到梦里。她太困了,眼皮好沉,身体好累,感觉好冷啊,鸳鸯在发抖,真的好冷啊,好像要死掉了…突然,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向她包过来,鸳鸯本能的靠过去,扑向那团火一样的温热,真舒服啊,又可以做梦了……
“大人?你还在么?”鸳鸯喃喃的问。
“我在,一直都在。”她听见有人答她,叫她安下心又睡了过去。
孙培抱着鸳鸯,看她沉沉的睡了,被高热烧红的脸蛋儿露出满足的笑容。孙培心都碎了。为什么,你要爱上何立?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孙培用力抱紧怀里的人,他能感觉此时在他怀里滚烫柔软的人儿咚咚的心跳,她又梦见她的何大人了么?她可曾看见,一直在她身后的人呢…何立真的太自私了,为何给他机会,让他不断靠近这个永远不会属于他的人呢?为何不拉开他,警告他不要爱上她呢?
孙培低头吻上了鸳鸯唇。
他从未这么温柔的亲吻一个姑娘,这样轻轻吮吸她滚烫的上唇,又慢慢舔过她饱满的下唇,鸳鸯因昏睡而不曾闭紧的牙关也被他撬开。孙培贪婪的游走于她的贝齿之间,时有时无的触碰到她柔软的舌。虽然怀里的姑娘没给他任何回应,可孙培并不在意,只要她能任他放肆这一回就够了。可怎么有一颗眼泪滑进他们揉在一起的嘴里,那么酸涩,那么咸仄。
孙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眼泪是这种滋味。
到了均州之后,鸳鸯大病了一场。多亏有韩章和孟心兰,孙培他们那才能先于秦桧大军很多天到达,不至耽误了行程。韩章探听到均州府官员为秦桧准备了宅子,应该是准备在均州做最后停留然后直奔秋令渡。
可能是就快见到何立了,鸳鸯一直紧绷的精神一下松懈,病痛便趁虚而入击垮了这个痴心的姑娘。孙培四处延医问药,悉心照料。因为韩章和孟心兰还有事要去做,这段时间只有孙培每日守着鸳鸯,也每日听着他心爱的姑娘,在病里一次次呼唤她的何大人,心如刀绞。
那日,孙培寻到一个十里八乡很有名望的大夫,给鸳鸯开了一副秘方,叮嘱孙培夜里要看顾好鸳鸯,必得保持温暖,切不可着凉。一夜便可退热,再吃几副药稍加调理便能恢复如初。孙培叫人熬了药,亲喂鸳鸯喝下,又看她躺的舒服渐渐睡着,才放心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守着。
那个吻,曾是孙培多年来深藏心底的秘密。后来征战沙场,几乎马革裹尸的日子里,鸳鸯柔软的嘴唇和滚烫的身体,几次将他从阎罗殿里拉出来,支撑着他屡立奇功。虽然孙培在军中步步高升,离不开何立的指点谋划,但他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也是实打实的功绩。
果真如那个大夫所说,第二天鸳鸯退了热,精神也比前几天足,甚至可以下床去院子里坐坐。孙培每日都去城里寻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逗鸳鸯开心,日子也在这样安稳的时光里流过。
这日,鸳鸯在院子里晒太阳,墙角有一个孙培为了哄她做的简易捕鸟器,果真有几只麻雀在支起来的簸箕下吃小米,叽叽喳喳的叫的开心。鸳鸯觉得此时的光景好像就是她一生所求的心安。
有时候,鸳鸯也会偶尔想起她和孙培在这个小院子里的平淡舒心,她也会问自己如果当初和孙培走了,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残破的等死,也许他们已经生了几个孩子,都像孙培一样虎头虎脑结实可爱。可人生总是在阴差阳错的轮转中错过太多,感情从来不会顾及你的愿景,它出现的时候会硬生生的打碎你所有计划与期许。跟着何立自不会有什么心安,可既到这儿了,就不必回头。
鸳鸯正在发呆,孙培从门外进来,手里拿了一包东西,看见鸳鸯正坐在午后的毒日头底下,赶忙过来要扶她进屋。
鸳鸯摆摆手,对他说道:“不要,这阳光照的我舒服,你今天买了什么给我吃?”
“是城南王家铺子的软酪,你最喜欢的。刚出锅,快尝尝。”
“谢谢你,这几日都把我喂胖了。”
“胖些好,现在好,从前都太瘦了。”孙培进屋拿了个软垫给鸳鸯靠着,又抱了一张薄薄的被子要给她盖着。
“我不要被子,热死了。你快别忙,”鸳鸯把被子扔回孙培怀里,又在软垫上靠好,想起何立的事,敢紧说道:“我且问你,大人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孙培也不答话,抱了被子又回屋里,磨蹭半天才出来问鸳鸯:“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去买。”
“我刚被你的软酪塞住嘴,哪里还想到晚上。你快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走?”
“我去给你拿些茶吧,别噎着。”
“孙培!”
“明天,他们明天就走。”
“明天!你怎么才说!怎么办?我还没想好怎么进去!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我必须明天之前进去见到大人!”鸳鸯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忙慌慌的在院里转圈。
孙培敢紧拉了她坐下,又塞软酪给她吃。鸳鸯见他如此,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早有了主意,偏不告诉我?孙培!喂!”
孙培是真的不想让鸳鸯去找何立,但他也是真的不会对鸳鸯撒谎。他看见此时的鸳鸯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儿,几乎要跳过来挠他,他只得告诉了鸳鸯他的计划。鸳鸯听完终于放下心来,乐呵呵的吃起了酥酪。瞧见鸳鸯吃的开心,忽扇的眼睛里闪着让他欢喜的光,粉粉的嘴唇也被软酪沾白。孙培知道怎么让鸳鸯开心,可他更想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落得这样两难。
后来,何立被刺,郑万报恩,鸳鸯始终在车里守着何立,而孙培坐在帘子外面,有些希望何立就这么死了,不要醒过来才好。可当他听见何立说出那句:“丫头,不哭了。我没事了…”,孙培几乎能想象出鸳鸯哭肿了的脸上荡漾开的,那样好看的那样让他喜欢的笑容。
只要她开心,什么都无所谓了,自然,也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