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

进到正厅，饭已摆在桌上。何立浣了手，坐下吃饭。

“你先下去罢。”何立冷语，再无别话。

鸳鸯恍恍惚惚的退了出去，怎么应他的？怎么走的路？她根本不知道，只是茫茫然的跟了前面领路的丫鬟。

终到了，鸳鸯进屋回身关了门，迳自走到墙角抱膝坐下。她不明白，何立刚才的吻算什么？之后的冷漠又算什么？鸳鸯把自己抱的紧，头埋在膝盖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鸳鸯的房门被“嘭”的被撞开，她惊恐的抬起头，看见是何立赫然闯了进来。他绿色的袍角慌张的打上他的靴子，何大人在着急？

何立见屋内漆黑，左右张望也没看到人，刚要回身出去，却见小小的一只堆在墙角儿。何立定睛看清眼前的人儿，月光清冷的罩着姑娘单薄的衣衫，她抬起的眼睛里啜着满将溢出泪水，刚被他用强吻过的嘴唇在冷白的月光下依然红的鲜嫩欲滴。

内心翻涌起波澜的感觉，何立异常的陌生。

何立向鸳鸯的方向迈了半步，又猛的停下，站定背手一如他往日儒雅身段儿的模样儿，他对候在门边儿的人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去。

之后何立踱步走向鸳鸯，折扇敲在鸳鸯肩膀，“你，随我过来。”

鸳鸯蹲坐的脚麻，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跟着他，随手用衣袖擦干了泪珠儿时，看见何立坐在床边儿，挥挥手叫她过去。鸳鸯脑袋一乱，面颊绯红起来。

借着月光，何立仍旧看清姑娘红了脸，小心的站在地当间儿不敢上前。他笑了笑，故意问她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鸳鸯低头看着脚尖儿，局促不安。

“没想什么，如何红了脸？”何立看穿姑娘的小心思，决定继续为难她。

鸳鸯听了倒有些气他，明明刚…刚…刚那样了，连一句别的话都没有，还要这儿故意刁难她？他何大人何其聪明，能猜不出此情此景她为何会红了脸？鸳鸯生气撇撇嘴决定不说话。

何立见鸳鸯脸也不红了，身也不抖了，脸上倒像有些着恼的气色。他倒觉得有趣，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才又说道：“过来打开衣柜，披了那件月白竹纹的斗篷，随我出来。”

说完，他迳自起身向外，走到和鸳鸯并肩的时候又突然停下，眼瞧着前面歪下头对她说：“姑娘别忘了把鼻涕擦干净。”

鸳鸯赶忙抬手，碰了碰唇上，哪有什么鼻涕！何立你骗人！

鸳鸯换好衣服，披了斗篷出门却不见何立人。

一个小丫鬟迎上来对她说：“姑娘请随我来。”

鸳鸯跟着她走过几个月门，来到一处台阶下，小丫鬟又说：“老爷已在上面，请姑娘自行上去。”

鸳鸯抬眼看是一条穿山游廊，拾阶而上，有一座四角凉亭翼然落于假山顶，亭子三面挂了青烟幔帐，只留了一侧开阔，月光洒落进来，碎玉满地。

何立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对月饮酒。

鸳鸯走过去站在何立身后，他却指了指没挂帐子的那侧亭柱，叫鸳鸯站到他眼前来。鸳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默默站进月光里，仰头看到满天星辰捧着一轮皎月，美景如斯，不可多得。

月色拢上姑娘的脸，她站在高处，庭院景色尽收眼底，鸳鸯默念：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何立听了也不说话，只继续拿眼盯住鸳鸯，自顾自的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酒。

鸳鸯担心他，轻声提醒：“大人，这儿风凉，酒也冷得快，鸳鸯给您热一热再喝，可好么？”

何立不理，她便又劝道：“大人，少饮些罢。这亭子高，一会下去时候脚软，当心跌了。”

何立仍是不说话，还更拿起酒壶直饮起来。鸳鸯气不过上来要夺酒壶，哪知何立一闪身，鸳鸯扑了空，眼瞧着又要摔在地上。惊呼之余，鸳鸯被何立一把抱起，转坐在他腿上。

“大…大人…这…这…”鸳鸯气自己，怎么又结巴，几次吸气却仍控制不住。鸳鸯想起身离开，却被何立死死困在怀里。又一次的近在咫尺，鸳鸯甚至能闻见何立嘴里呼出的酒香，也能看清他眼底漆黑的暧昧。

“大人，鸳鸯沉，别压坏了您的腿。”鸳鸯向外撇低过头，悄悄用手肘撑住旁边的石桌。

“你可知，”何立终于开口，嘴里的酒气吹着鸳鸯鬓角的发丝，“我为何独挑了你进府？”

鸳鸯摇头。

“那日在文清侯府门前，偶一转头，阴冷的天儿里远远瞧见姑娘抱着一篮子艳红的苹果，映的你面若春桃儿，粉嫩可爱。诡刃吓你，你赌赢了。你很聪明。” 何立用手捏着鸳鸯的下颌，把她的脸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你本是我挑来，预备献给宰相的玩意儿…却不曾想我何立，哼…三十几年孑然一身，一朝被你勾了魂魄。这才短短一个月…”

说到这儿，何立讪讪的笑了，他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小丫头动心，吐露真情还需要用酒来壮胆儿，何立啊何立这些年你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如今一朝坠入情网，身不由己真是令人唏嘘。

何立想到这儿，松开姑娘下颌又去拿酒壶要喝。鸳鸯忙抢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别过头嗔怪他道：“大人莫再饮了罢！还没喝几杯，就开始说胡话……”

何立见鸳鸯转头，顺势拨开她的沁香的发丝，将脸埋在姑娘白皙滑嫩的颈窝。深吸一口气，真香醉人矣。鸳鸯被他弄的痒，缩缩脖子要躲，何立自然不许，美人于怀，哪有放过的道理。

“大人，鸳鸯前世定是救人于水火的大英雄，才落得今日这样的好福气。鸳鸯不求其他，只愿大人平安。“

何立听了这话，苦笑道：“你跟了我，哪会是什么福气。机关算尽也朝不保夕，万一……”

鸳鸯不想听万一，她立刻用食指按在何立唇上说：“大人，没发生的事，就是没发生。”

何立微笑看她，眼里深藏数不尽的温柔，他轻轻拿开鸳鸯的手，握在掌心摩挲，“姑娘说的，很对。”

月色朦胧，鸳鸯有些困了。

昨夜里就只趴在塌边上胡乱睡了；今日又跟着他乱跑了一天；傍晚被他按住亲了；适才又跌进他怀里听他款款的告白。鸳鸯觉得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她心安，更叫她欢喜了。

不知何时，鸳鸯把头靠在何立的胸前，感觉他的手指温热的抚摸在自己的手背；他的鼻子呼出气撩过额头；他的胸口起伏心脏有节奏的跳动，鸳鸯心满意足，迷迷的坠入美梦里。

何立慢慢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软软的摊在他臂弯，低头看鸳鸯已沉沉睡去，粉面含春，靡颜腻理。他吸上额头，只觉余香满口令人沉沦。何立抱着鸳鸯缓缓起身，动作之轻生怕弄醒她。何立脚步踏实，拾阶而下并没有任何困难。他到底会不会些功夫，谁又知道呢？

阶下的丫鬟瞧见何立怀里抱着人，都赶紧都收了目光低下头背过身去。鸳鸯被何立抱到他套间的暖阁中，将姑娘慢放在他床上。身子挨到床时鸳鸯有些醒了，轻叫了声：“大人？”

“我在。”何立应她。

鸳鸯在梦里笑了，无限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