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梳洗换衣吃饭无事自不必说。
府门前,何立已登上马车。鸳鸯站在车下不知去得远不远,她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了,决定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精神,气没吸完就听见车内的人说话,
“等什么?还不上来坐好!”
鸳鸯吓了一跳,小脑瓜儿又在思忖着合不合规矩。可到底是何大人亲开尊口,她也只得上车掀了帘子钻进去,也不敢往里去只斜签着门边的位置坐了。
何立见她小心的样子,哼笑一声又说道,“往里边来些罢,你就不怕一会儿车马颠了人栽出去?”
鸳鸯恍然,觉得非常有道理,便提着裙子又往里靠了靠。刚坐稳,马儿扬蹄,车子摇晃出发。
“昨日寅时起来伺候,可还习惯么?”何立突然发问。
“回大人,习惯。”
“之后每日送我出门后,你可自行回去歇息补觉。”何立看着姑娘头上的茉莉玉簪,心下满意又道,“若觉得寅时起来太辛苦,前儿晚上就早些躺下。宰相大人上朝时间早,我须先去候着。晨起又想见了你再走,所以姑娘日后都要辛苦些。”
“这人…这么温柔么,原来放簪子在褥子底下,是为了看我回去有没有躺下偷闲。那我万一选了妆奁里的珠翠,不带这簪子,他不就发现不了我有没有偷懒么…”鸳鸯脑袋转转想得明白,可等下,他晨起为何想要见自己?
“我猜你不会选金银钗,”何立低头展了展腿上的衣袍,复又重新看着鸳鸯头上的玉簪赞许道,“这玉很配你。”
被何立看穿心思,鸳鸯一点儿也不奇怪。她抬手扶了扶发簪,心里高兴,甜甜答他:“谢大人赏,鸳鸯很喜欢。”
何立见鸳鸯抬手,想起昨晚掐她手腕儿的事儿,遂又问道:“手腕儿疼么?”
鸳鸯本忘了这事儿,抬手也只是无心,不想何立竟主动发问。鸳鸯心里愈加熨贴,婉笑回他道:“大人,鸳鸯不疼。您瞧,红印子都瞧不见了。”
说完鸳鸯又后悔,因为她不想提醒何立昨晚他有多狠,掐的她的几乎疼哭出来。
“大人,昨夜的事儿是鸳鸯不小心,您每日操劳辛苦,相府管家的位置也特殊。是鸳鸯唐突,不该直接动您。只是…”
鸳鸯低下头,欲言又止。
“你且说。”
“大人,”你鼓起勇气,抬起头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接触,心下一颤,“大人,鸳鸯是一个脑袋简单的人,亦没有什么您不知道的身世。您要我住在这府里,给我好吃好穿,救我于饥寒交迫,又待我这般好,鸳鸯真心谢您。鸳鸯知道,您多疑多思也大半都是身居要位的不得已。只是,人心难测,大人…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其实鸳鸯想说,人心难测,欲望无量,不如都丢开手走的远远的。可她也知道何立的野心勃勃、知道他的高傲倔强,自己的三言两语又怎会让他轻易转了性子。那就先不提罢,如还能陪他走的久远,希望能看到他离开这风波烟云,余岁平安。至于那样的日子有没有自己,鸳鸯从不奢望。
何立一字一句的听鸳鸯说完,目光一直游走于姑娘晶莹的眸子和娇美的粉唇之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回荡在他脑海。
“大人,地方到了。”外面的人打断了他。何立回过神,对那人沉声说道,“你亲去把东西取来给我。”
说完,何立也没再看鸳鸯,而是闭了眼养神,表情奇怪鸳鸯捉摸不透。
鸳鸯撇嘴,自己刚白白说了那么多,他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鸳鸯有些失落…也低了头不再看何立。
不一会儿,车外递进一本账簿,鸳鸯接过来转手交给何立。他随意翻了一页,细看起来。车内寂寂只能听见外面街上人群熙攘,鸳鸯试探着去够何立的放在身边的折扇,见他没有反对,便打开扇子给他扇风。何立一直专注于眼前的账目,又让鸳鸯落得机会偷偷看他。
鸳鸯发现何立高起眉骨连着挺拔的鼻梁,线条流畅是那样好看,每分每毫都勾在她心里。
就这样一盏茶多的功夫,何立看着账,鸳鸯看着他,扇扇子的手一点儿没觉得酸。
“看够了么?”
何立的眼睛明明还在账上,却突然冒出一句,吓了鸳鸯一跳。
鸳鸯慌忙收回目光,手里的扇子也变成了给自己扇风工具。鸳鸯把扇子扇得极快,就好像那扇子风能把她脸上的绯红全都吹出车外。何立抬眼看见鸳鸯忙忙慌慌的小脸儿透着娇嫩的颜色,明明车窗被帘子挡着,也不知她伸着脖子向那儿张望些什么。
何立摇头笑笑,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去北街。”
接着他们又去了几个地方,或走或停,何立一直不曾下车,只是一本接一本的看从帘子外面递进来的各种书信账簿。晌午,二人只在车里吃了点简单的饭菜,便又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这哪是休沐,简直要休克。这一大天的马车生坐的鸳鸯屁股都麻了。何立虽未要求,但鸳鸯也一直替他扇扇子,手和肩膀也都酸痛的狠。
眼瞧着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车子终于停在一个空气中有隐隐花香的地方。何立先下了车,鸳鸯也赶忙掀了帘子跟出来。
车外微凉,倒也清爽。
何立在车下站定看向近处一个园子,他左手握着折扇垂于身侧,右手向后伸,抬在鸳鸯面前,应是叫她扶了下车。这么多人看着,鸳鸯很不好意思。还在犹豫的片刻,何立回过头瞧她,低声问道:“昨日夜里不是抓的很紧么?”
鸳鸯一惊,赶紧拿眼瞟着周围的人,见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才稍稍放心。她见何立仍抬着手等她,又歪了下头示意她听话,便只好顺他的意扶了他走下马车。
何立也不松手,牵着鸳鸯又吩咐下人远远跟着,不必靠近。如此暧昧,鸳鸯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慌乱之间瞥见园子匾上书着——旁园。
黄昏时分,园内影影绰绰。进门走过前厅、天井,再过窄门和一处漏窗粉墙,见一条甬道,两旁翠竹掩映,正对着一个圆拱门,门内怪石翠柳,一眼看不清去路。
鸳鸯任何立牵着穿过拱门,向右顺着曲折回廊又走了不知多远,绕过一处小影壁到了一片开阔池面,池上水光潋滟,偶有燕子点水飞走,近处一叶扁舟,有几尾红鲤穿梭于下。池水四周错落亭台,红砖绿瓦兼着梨花点点,美不胜收。
鸳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园子,不觉松开何立的手跑到栏杆边上一时看呆了。
突如其来的松手让何立有些失落,他低头看了看还留着姑娘温度的手掌,心情复杂摇头哂笑。何立张握了一下手掌背到身后,抬眼看到鸳鸯正欣喜的凭栏张望,遂问她:“喜欢么?”
“喜欢!”
鸳鸯眼神明亮,脸颊微粉,被美景网住双眼,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婷婷立于傍晚的夕阳之下,阴影明暗勾勒出少女初成的袅娜身姿,偶一阵风撩过姑娘的发梢和衣裙,将一缕香带进何立的鼻息之中。
美人如斯,佳人难得,美景如斯,失之遗憾。何立再也控制不住心下的冲动,大步上前吻住了姑娘因美景惊喜而微张的双唇。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惊的瞪圆了双眼,连连后退。
可何立好像算准了她的逃避,直接甩手扔了折扇。他左手揽住姑娘盈盈的腰紧贴在自己身前,右手按住她乱动的头,没给鸳鸯留半点儿逃跑的空间。鸳鸯双手锤他的背,却依然挡不住他猛烈的攻势。鸳鸯只能咬紧牙关,宁死不屈。
可她又能坚持多久呢,两人呼吸交织的时刻,任谁也不能死守住。
鸳鸯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何立。突然鸳鸯觉得唇上松了,耳边却传来男人蛊惑的声音,他说,
“张开嘴。”
鸳鸯猛然睁看眼睛,看见重新与她额头相贴的男人,他的目光何其深情温柔,他的呼吸何其炽热汹涌,他在等她。鸳鸯不挣扎了,她双手停下锤打的动作,无力的垂在身侧,等何立再次吻上来的时候…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恍惚间过了很久很久,鸳鸯的双手早已攀上何立的背,而他也将右手托着她的下颚,手指摩挲着姑娘后颈。彼此情浓,缱绻缠绵。何立许久才不舍松口**************。鸳鸯看见他喉结滚动,****************,如此叫人情动。
太阳已经悄然落下,春寒攀上柳梢头,鸳鸯受不住寒兀自的打了个冷颤。这一颤惊醒了片刻沉情的何立,他松开她,俯身捡起地上的折扇冷声说道:
“是何某唐突,请姑娘见谅。天儿凉,进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