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叠风上仙果真是不一般,不愧为昆仑虚墨渊上神座下的大弟子。”云生刷着碗,一路说道,“才在氤氲泉里泡了三天,就复原得差不多了。小殿下当初在若水河畔被东皇钟的碎片击伤,可是整整昏睡了小半年才醒过来呢!”
“他那里复原得差不多了?”凤九细细地切着一支千年人参,“你把他甩在了树林里,自个儿一溜烟儿跑回来,可不知他在树林里站都站不稳。”
“啊?”云生听说,忙舍了那碗筷来,“他一用过饭便告辞出门,莫不是又回氤氲泉里待着了吧?”
“这还用问?”凤九又在灶屋里烧上了一桌好菜,“等一下我们去集市买些吃的吧!这叠风上仙也不知会待到几时,他不吃我们也要吃的。”
“嗯!”云生极是高兴,过去在北荒的时候,要么赶上了鲛人族肆虐,虽说鲛人族不敢轻易冒犯青丘,奈何四叔十日里有九日待在十里桃林,他带着几个小仙童守在北荒的府邸上,着实是无趣至极。
现如今,四叔把府邸搬回了东北荒,又遣了他来西北荒照顾小殿下,有小殿下在身边,这日子仿佛有了盼头,哪怕是每日陪着小殿下买菜做饭,日子也是过得怡然自得。
云生本以为,等姑姑与太子殿下成婚,他求着四叔带上他去一趟姑姑的婚礼,一睹太子殿下的风采,便又回到西北荒陪着小殿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成想,还没等到姑姑的婚礼呢,这不知哪儿掉下一条苍龙,生生坏了大伙儿的兴致。
云生以为,咱们青丘与他们天族但凡沾染上一丝干系,必是百八十年不得安宁。
不信?
九万年前,狐帝与狐后因着姑姑过于顽劣,将她变作男儿身送上昆仑虚学艺,此后种种纠葛,或是被如今的北海水君退婚、或是偷偷带了墨渊上神的仙体藏在炎华洞,七万年来每日一碗心头血滋养以保仙身不败,又或是,因着封印擎苍被变成一个凡人,教天族太子生生剜走了双眼;再或者,九重天上那位乐胥娘娘驾临青丘狐狸洞,直斥姑姑不应霸占太子殿下的仙体……
桩桩件件,一直在云生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云生不懂。为何五百年前,姑姑封印擎苍时,人人都道姑姑是为着天下苍生?
两百年前,夜华君与擎苍大战,那乐胥娘娘却道夜华君是为着姑姑?
二叔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云生的小脑袋,又看了看床上香梦沉酣的凤九,“云生,等小殿下醒了,你便陪着小殿下好生挑选一下这两百年来,四海八荒的青年才俊呈上的拜帖吧!”
二叔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云生拎着两条鲫鱼,看向站在一处水果摊前的凤九,“小殿下,你要吃枇杷么?”
话音未落,但见得一抹海蓝色衣衫闪现,“原来青丘西北荒也有这样热闹的集市。”
“叠风上仙,你来了。”凤九回过头来,见得叠风立在云生身边,气色尚且有些苍白,却是较往前安心些许。
“凤九殿下。”叠风施礼,却是教凤九实打实地扶住了手臂,“上仙是姑姑的大师兄,就不必多礼了,唤我‘凤九'便好。”
凤九恰巧背对着阳光站立,她一张白皙灵动的小脸扬起,脸上的笑容明净亮丽,不知怎的,叠风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清泠泠的笑容来,“既是如此,烦请凤九莫要再唤叠风一句‘上仙'了,只管唤一声’叠风'即可。”
“恭敬不如从命!”凤九清泠一笑,挽着叠风的手臂朝一处摊贩走去,“刚刚我在挑水果呢,你有想吃的吗?”
叠风轻笑。他打记事起,便跟着墨渊上神在昆仑虚修行,长了今年足有十万岁,却也是一个老人家了,想想在昆仑虚那三万年里,每日里除却修仙炼道便是经史子集与舞刀弄枪,似凤九这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诗书茶画。
“凤九不在狐狸洞的时候,姑姑每日里就守着一筐枇杷果腹。”凤九牵着叠风的手,拿起一颗枇杷果在叠风眼前晃了晃,“叠风重伤初愈,这些果子偶尔吃吃解解馋或是过过嘴瘾还可,吃多了怕是会受凉的。”
叠风轻轻伸手,接住了那一颗圆润饱满的枇杷,“正好,解解馋。”
凤九本欲把集市逛个全,奈何那叠风教凤九牵着走下阶梯时,不觉教路边随处可见的黑曜石磕了一下,他禁不住踉跄几步,险险就痛呼出声。
凤九听得这一声惊呼,难免回过头来,且见那叠风跌坐在地上,伸手紧紧捂着右脚脚踝,青石板上有点点血迹晕开,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天啊!”青丘的黑曜石有别于别处,那是白奕特地施了法去守卫五荒安稳的,凤九小时候一不留神撞上了黑曜石,却是好生在家里头静养了半个月才作罢。
“上仙,予我瞧瞧!”青丘素来民风纯朴,那叠风本就重伤在身,此刻又教黑曜石所伤,凤九自然想不到那叠风素来教礼节框住了,是断断容不得自己在人前示弱的。
“不必了!”叠风一把捂住伤口,指缝间沁出点点斑驳血迹,“只是小伤,何需殿下亲自察看?”
“小殿下!”云生背着满满一大筐食材追上来,俊俏的脸蛋上洋溢着笑容,“今天一头麋鹿打到了两条鲫鱼,鲜活着呢,我们回去炖鲫鱼木瓜汤吧!小殿下要是乐意,云生这就往林子里摘木瓜去!”
“好!”凤九立在叠风身侧,飞扬的袍角将叠风的伤处盖住,“你先去吧,等我回来了,就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