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响十一

“你在闹什么脾气？”高启盛停好车后突然锤了下方向盘，今晚生日宴陈书婷的搅局够让他烦躁的，现在你又一路沉默不语。

　　你沉默着把投向窗外的目光收回：“你想多了，回家吧。”

　　“你他妈的到底在闹什么？！”高启盛解开安全带，把你摁在副驾驶上，他的表情咄咄逼人，好像不从你这里得到个答案就不会罢休。

　　你掀起眼皮看他：“你弄疼我了。”

　　他愤怒的气焰被你一句话给灭了，男人神经质地咬起了手，怒气在他身体里散发不出来。

　　他恼怒地打开车门下车，车门被他砰地一声砸上，他气得在外面转了两圈，不解气地狠狠踢了一脚车门。

　　车晃动了一下，你隔着镀膜的车窗看着他，他被你气得无计可施只能拿车撒气。

　　没一会儿他沉着脸拉开副驾的车门，声音还带着刚发完脾气的暗哑，他说：“走吧，到家了。”

　　你冲他伸出手，他愣了下拉住你的手，你们手牵着手往家走。

　　那年的天空还能看到星星，你们踩着星光慢慢走着。

　　星光下他问你：“我刚才吓到你了没。”

　　你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头：“是挺吓人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摸你的头。

　　你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

　　你知道他拿你没办法。

　　气得再恨他也不会动你一下。

　　这是你拿命换来的。

　　你们两人相携着走远，你的声音在夜里隐隐约约传来：“阿盛。”

　　他回你：“嗯？”

　　你说：“生日快乐啊。”

　　你喜欢高启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高启盛第一次带你见他哥的时候，高启强就发现了。

　　当时在老屋里高启强做好了饭等高启盛回来，结果高启盛带着你回来了。

　　看到门外的你高启强有些惊讶，听高启盛说你是他女朋友林雪，高启强满意地笑了。

　　你诧异地看高启盛，高启盛捏了捏你的手，你压下惊讶的心情叫了高启强一声哥。

　　你和高启强坐在天台的桌子前，高启盛去端菜了。

　　高启强看着你笑得温和：“小雪，你是阿盛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子。”

　　本来只是吃饭却被临场告知见家长的你有些尴尬，听高启强这么说你不知所措地笑了下。

　　高启强继续说：“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喜欢阿盛，你眼光啊都没从阿盛身上挪开过，挺好！真好！”他连续说了两个好，你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的，你觉得这兄弟俩都挺奇怪的。

　　你没有因为高启强点破你喜欢他弟弟这件事羞涩，你喜欢高启盛，理所当然。

　　高启盛西装革履端着盘子显得有些怪异，你想帮忙但被高启强拦住了：“哪有第一次来家里就帮忙的，坐着，让阿盛来。”

　　他又继续跟你说：“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本来放心不下阿盛，原来这小子一直有女朋友没跟我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你心想这可怎么说呢，我们在进门前还没在一起呢。

　　高启盛过来放下盘子：“一个月了。”

　　“哦哦一个月了。”高启强惊讶现在年轻人见家长的速度，他又问：“在哪认识的啊？”

　　“白金翰被她同学骗过去差点出事，我当时在场。”他坐下来，给他哥递了一双筷子，又递给了你一双。

　　高启强手艺不错，尤其是鱼，做得格外好吃。

　　你默默地吃饭，听高启盛现编你们的爱情故事，高启强听得津津有味，你也听得十分投入，大家都是第一次听，难免会被吸引。

　　期间高启强还会冲你笑，你也脸红着羞涩地冲他笑。

　　他以为你脸红是因为小女孩脸皮薄导致的，殊不知你的确挺脸红的，但不是因为脸皮薄，而是高启盛太能编了，你在替他脸红。

　　你发现高启盛不仅是个高材生，背地里可能还在偷偷写爱情小说。

　　高启盛开着车带你回家，他哥过几天就结婚了，他不开心，你这种家庭亲缘关系薄弱的人理解不了家人之间那种深厚的感情，按理说家人结婚应该开心的。

　　你频繁看高启盛的眼神让他察觉了，他没看你：“以后对外介绍就说你是我女朋友，我不想让我哥担心。”

　　你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那时候你好像明白在高启盛心里，他哥很重要。

　　二一年还是同样的地方，只是坐在桌子前的人变了，你和高启兰黄瑶坐在桌子前听高启强讲你跟高启盛的爱情故事。

　　其实你都记不住了，毕竟不是真的，偶尔高启强记不清的地方会问你，你随意编过去了。

　　真正编故事的人不在了，没人会在意故事真相到底是什么，大家怀念的只是那个编故事的人。

　　而且你该怎么去跟高家人说所谓的真相呢？

　　你该怎么跟高启强说其实我不是高启盛的女朋友，你该怎么跟他说当时你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求高启盛救你，你该怎么跟他说你其实就是高启盛好心救下来的一条狗，你该怎么跟他说这条不忠诚的狗妄想着自己的主人？

　　你没办法说，现在你坐在这里，所有人都默认你是高启盛的未亡人，他们都亲切地叫着你弟妹、嫂子、二婶。

　　但只有你知道，你只是一条被抛弃不被允许回来的狗罢了，现在你主人死了，你才灰溜溜地回来祭奠主人来了。

　　临走时高启强递给了你一个信封，他看着你，像是透过你看十五年前的高启盛一样：“小雪啊，这是阿盛当年留给你的东西，但我怕耽误你就没给你，现在知道你等阿盛等到了现在，这东西该给你了。”

　　你笑着接下了。

　　在京海呆了几天你就离开了，还有全国巡演要进行，临走时你去了一趟和高启盛一起住了四年的房子，当时你们都称这个地方是家，现在它只是你名下的一套房子罢了。

　　你每个屋都转了一遍，高启盛所有的东西都还在，看样子高启强经常找人来打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离开时候的样子，好像下一刻高启盛就会推门进来，有些烦躁地扯着领带换着拖鞋，嘴里还叫着你的名字。

　　但十五年的时光不可跨越，你再也不是那个二十多岁的你了。

　　你从挎包里拿出那个信封，你还没拆开，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你想这都十五年了，该过去了吧。

　　十五年前就该拿到的东西，十五年后再拿到竟然觉得有些累赘。

　　连好奇的感觉都没有了。

　　再忠诚的狗都会累的。

　　当狗久了，你都快忘记怎么做人了。

　　你把信封搁在高启盛书房的桌子上。

　　又取下尾戒轻轻放在信封上。

　　你轻声说：“喏，都还你了。”

　　你关上门，再也没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