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雪最近变得沉默了很多,她安静坐在位置上翻开书本。
你们已经不是同桌了,早两三个月前她就要求换同桌,对她言听计从的老师当然是她指哪打哪。
她坐在你斜前方几排的位置,你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你撑起下巴,嘴角带着微笑看着她的侧脸。
张若雪翻着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到了什么,她尖叫起来,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的那种恐惧的尖叫。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颤抖着手合上书,猛地扭头看你,她眼里的愤怒能把你千刀万剐,但你只在小公主故作坚强的眼神里看到一种情绪——恐惧。
她虚张声势地冲过来,拿着书本劈头盖脸地疯狂往你脸上甩。
教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张若雪惊恐的粗喘声,以及书本摔在你脸上的啪啪声。
你依旧笑着看她,不躲闪,也不护着脸,眼睛都没眨,书本的边角在你颧骨划破一道伤口。
高贵的小公主终于在你的眼神里变得虚弱、胆怯,她慢慢停下手,书本从她手里滑落,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周围有人想上前安慰她,你轻描淡写地一一看过去,他们都被你平静的眼神吓住了。
老师进来以后发现这诡异的情况,目光尖锐地看向你:“林雪你是不是又欺负张若雪了?!”
你顶着青紫的脸,脸上伤口的血迹已经流到下巴,你笑笑,抬头问站着哭的张若雪:“若雪我欺负你了吗?”
张若雪根本不敢看你,她听到你的声音身体轻颤了一下,努力压着哭声,声音沙哑地开口替你辩解:“没有。”
老师被噎了一下,瞪了你一眼,好像是你让他下不来台一样,最后无奈地说:“上课吧。”
你翻开书,下巴的血迹“啪”一声滴在了洁白的书本上。
你顶着一张青紫红肿还带着血痕的脸上了一整天的课,下学的时候走在热闹的学生群里,你周围是一片真空,空间是真空,空气传递的声音可不是真空。
你又不聋,你听见指指点点的声音。
“是她啊,就一班那个勾引男人的婊子啊。”
“那脸怎么跟猪头一样啊?”
“听说今天张若雪上课给她打的!”
“啊?都没人管的吗?”
“谁管她啊?!她就是一个破鞋,你没听说吗她在外面卖的,离她远点,脏死了!”
之前几个月你一直在听这话,说实在的,他们翻来覆去说的也就是“婊子、破鞋、烂货”之类的话,你都听腻了。
你走在人群里,明明跟所有人都是一个方向,但你却像跟他们背道而驰一样,一步一步逆流而上。
学校门口张若雪的爸爸坐在车里,你们隔着玻璃对视了,他看到你狼狈的模样,逃避似扭开了头。
你无趣地想,两个胆小鬼真是一脉相承,有胆欺负人,没胆面对别人反抗,连个眼神都能怕。
你不知道现在的你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你回了家,家里人见到你这样没一个人说话,父亲习惯了装沉默,弟弟被你的样子吓得不敢大口喘气,母亲皱着眉看了你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一看这样就没好好学习。”
你也懒得搭理他们,如果不是没地方回,你才不想回来呢。
刚放下书包高启盛就给你打电话了,说在白金翰等你。
家里人听到电话声,都朝你看过来,你挂了电话,母亲严厉的声音响起:“你从哪弄来的小灵通?!”
你拿着小灵通的手摆了摆,一脸无辜:“是张叔叔给我的呀,你忘了吗?妈妈?就是给你五百块钱的张叔叔呀。”
你顶着一张有点可怕的脸站在白金翰门口的时候,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哥被你吓了一跳:“妹儿,你这样咋接客啊?”
你笑笑:“大哥可能有人就好这一口呢。”
大哥不理解,但大哥竖起大拇指表示尊重。
你进了包厢,包厢就一个人和一桌子酒,高启盛抬头看了你一眼,皱着眉:“怎么弄成这样了。”
“跟同学闹别扭打了一架。”你避重就轻地说。
他招呼服务员用毛巾包点冰块来。
你拿着毛巾冰敷,看着他沉默着,一口一口地喝酒。
你就这样看着一桌子的酒慢慢变成空瓶,倒得乱七八糟的。
高启盛越喝越热,今天他穿的还是西装,他烦躁地扯着领带,但领带越扯越紧,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识相地放下毛巾,帮他去解领带,你们的动作有些暧昧。
他靠着沙发背,你跪坐在他身边,伸出手帮他解领带,领带被他扯成一个死结,包厢灯光昏暗,你看不太清楚,只能低下头凑近看。
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包裹住你,你呼吸间都能吸进去酒气,酒气太浓厚了,你感觉肺腔里好像都染上了高浓度的酒精,你好像有些醉了,手下的动作乱了几分。
你手指不太灵活地解着领带,手指关节无意蹭过他的喉结,他仰着头,额头青筋暴露。
在你又一次无意碰到他喉结时,他猛地抓住你的手,眼神恶狠狠的:“妈的会不会解啊?”
你这才意识到好像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你有点惶恐地看他。
你俩对视上,他醉了,看着你猪头一样的脸就被逗笑了,笑得浑身抖,你手上的领结越弄越紧。
他带着笑说:“你这猪头样好像我哥。”
他说这话的时候滚烫的手心握住了你的手,他的手很大,能包裹住你的手。
他一个用力你就跌进他怀里,那时候你还很青涩,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最后只能无力地搭在他肩头,你嗅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酒味,有一种挣扎、腐朽的味道。
他低头打量你,又说了一遍:“你这样真像我哥那年被打进看守所的时候。”
他越靠越近,嘴唇说话的时候几乎能触到你的鼻尖,你不敢呼吸了。
后来当你见过他哥以后,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那么说,你想他哥再怎么看也不像个女人啊。
但现在你没办法再想别的了,因为你已经被他用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封住了嘴。
你心想:还真他妈的有人好这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