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响三

进去之前，你以为别墅里是梦游仙境，进去之后，你才发现这里是披着鲜艳外表的地狱。

　　保姆看见你进来就要往里走，连声高呼：“干嘛呀干嘛呀！怎么不换鞋就进来了，有没有礼貌的呀？”

　　地狱就是这样，就连最底层的保姆都觉得比外面的人高人一等，保姆皱着眉头扔了双拖鞋给你。

　　你窘迫着换上了，保姆还在一旁捂住口鼻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低着头，脚趾努力蜷缩着，似乎这样就能把袜子上那个洞以及你的贫穷自卑一起隐藏住，你确信看到了保姆眼神中的不屑。

　　你还没进社会，但就在这漂亮的别墅门口被毒打了一顿。

　　进去以后里面的富丽堂皇让人目瞪口呆，这种在二一年显得格外老土没品味的装修，在零二年已经是整个京海富豪圈最顶级的配置了。

　　你被保姆带着来到了餐厅，张若雪，就是小公主看到你来热情地拉着你：“你可算来啦，我朋友爸妈都等着呢！”

　　公主的朋友都是公主，公主的爸妈也是国王和王后。

　　你就像局外人一样尴尬地融入这个贵族圈。

　　周围满是飘香的蛋糕烘培味和各种食物的香气。

　　但你却如坐针毡，你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是什么样的，但一定是上不来台面的。

　　大家都挤在一起拆礼物，你周围空荡荡的，你好像被遗忘了。

　　但是当那个廉价的礼物被拆出来以后，所有的目光又都看向了你。

　　你本来是随便挑的，但后来想想还是选了最贵的一个玻璃球，你的骨气蛊惑你：至少，至少不要在这上面这么丢脸。

　　你已经想不起当时周围人的目光了，但你记住了自己的感受。

　　那种被扒光一样扔到人群里，每个人都在用目光点评你的赤裸，用穿着衣服的躯体高高在上表达着对你的无视。

　　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夜还很长。

　　白金翰的夜才刚刚开始，周围包厢都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只有你们这个角落静悄悄的。

　　你学会了怎么操作相机，从男人指尖取下烟，放进嘴里吸了口，本想给自己壮气，结果被呛得眼泪都咳出来了。

　　男人看你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再喧闹的声音都掩盖不住他放肆的笑声。

　　你就这样捏着没吸完的烟进去了，他跟着你，像是保护，但你知道他可能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你推开门，缩在角落的张若雪抬头看向门口，发现是你，她连滚带爬扑了过来，抱住你的腿：“雪雪！雪雪！饶了我！我知道错了！”

　　是的，你们名字里都带个雪字，你叫林雪，她叫张若雪，你们的人生在刚才之前天差地别。

　　你蹲下来看着张若雪，笑得好看，张若雪像是被你的笑俘获一样，呆愣愣地看着你。

　　你笑着拉起她的手，她自觉地摊开手，以为你要拉住她。

　　你低头打量，她的手真漂亮，没有茧子，柔软，白皙，指节修长，她被家里照顾得很好。

　　你叹息了一声，你骨子里是个浪漫的艺术家，最不喜欢见到美好的东西被毁灭。

　　张若雪惶惶不安地看着你，她近乎乞讨的目光让你获得心灵上的满足。

　　你对她笑笑，像是在释放示弱的信号，她也回了你一个笑，一双小兔子牙都笑了出来。

　　然后，一根即将燃烧殆尽的烟头摁灭在她白嫩的掌心。

　　疼痛传递是需要时间的，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消失，疼痛就蔓延上她好看的脸。

　　你想，她真好看啊，笑着好看，痛苦也好看。

　　一声凄惨的尖叫在你耳边响起，你听见身后男人的笑声，两者混合起来，你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一首曲子。

　　原来毁灭美的感觉更美好。